王巍鼻尖嗅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意识模糊间，王巍感觉到他被转移到了一个医院里，然后被安排进了一个单间。

    有医护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在他身上链接着仪器，给他扎针吊水。

    王巍挣扎着想要醒过来，却不得行。他心里越发焦躁，头也混乱，同时感知被无限放大，占据了所有的神经回路。

    他听见有人在他身边来回走动，他们的呼吸声，袖子和衣服的摩擦声，还有鞋底和地面接触的踢踏声，都让他无比烦躁。

    王巍并不清楚现在的基因治疗是怎么个疗法，也不清楚其他人觉醒时基因重组会是什么反应，王巍只觉得热！

    很热！

    像是把他关到了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一样热！

    不止是喉咙干渴，连肺叶都要干枯的热！

    不止是嘴唇焦干，连眼珠子都要干涸的热！

    即使意识不甚清醒，王巍也能感觉到有人一直在给他喂水，这点来自饮水的清凉是王巍在这场焦热中唯一的慰藉。

    王巍感觉自己找回了手脚的控制权，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床边拿着杯子的小郑惊喜出声：“你醒啦！”

    王巍没有应答，他脑袋里火烧火燎的，只想把整个人浸到水里，求一份清凉。

    这么想着，王巍挣开了身上的绑带贴片，跌跌撞撞地走进了洗手间，他抖着手，想要拧开水龙头。

    还没等他打开水龙头，小郑跟了进来，架住了他。

    王巍现在手软脚软的，竟然真的让小郑把他架回了床上。

    床头监护仪滴滴作响，探头散落在床上，小郑怕探头硌到他，手一挥，几个探头就掉落在地上，又嫌仪器响个不停有点烦心，顺手就将插头拔掉。

    王巍情知这样不妥，可身上实在难受，而且他不觉得觉醒前血压心率什么的有收集的必要，就随他去了。

    相比刚醒来那一会，他现在清醒不少，也有心思去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了。

    室内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单人病房，除了墙面是哑光黑色，门板特意加厚了以外，没什么特殊的。病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窗外风光，王巍有些疑心是不是防着他猜出自己身处的位置。

    周边环境看不出什么门道，王巍就将心思放到了身边的人上面。

    王巍感知到昏迷高烧中一直有人给他喂水，那个人大概就是小郑了。

    他隐晦地将小郑上下一打量，小郑头发飞翘，还穿着那一身黑制服，只是脱掉了脏污了的外套。

    王巍有些感动，他没想到小郑会留下来照看他。虽然他这样的少爷照顾起人来实在是没经验。

    换成异管局的其他人，王巍会怀疑他们留下来是为了监视他，但留小郑不会。

    众所周知，这位少爷就没那根筋。

    想到这里，王巍暂时放下了警惕。

    又是一阵热潮来袭，王巍紧皱着眉头，压抑下喉咙里的呻吟。

    小郑看王巍睡不着又动不了，难受却不得排解的样子，他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实在无聊就会看会儿电视。”

    “你现在正是觉醒的最后阶段，医生说了，叫你不要下床，要多休息，尽量少动弹。”

    屏幕里传来一阵标准的播音腔，是一个科普节目。

    “……氧含量较去年上升……”

    “吵，将电视关掉。”王巍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

    他烧得厉害，嗓子都是哑的：“都没人和我说，觉醒这么难受。”

    小郑关闭了电视，宽慰他：“觉醒都这样，捱过去就好了，等黑环上的倒计时结束，立马就退烧了。”

    “不会有后遗症吗？”

    “有后遗症也是因为觉醒能力要付出代价啊，和发烧是没关系的。”他摸了摸王巍的额头，“不会把你烧傻的。这是最基础的知识，周队长派去找你的人没有和你说清楚吗？”

    “去给我科普的不是阮明珠吗，你指望那个女人有多好心。”

    小郑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理由，帮衬着说了一句：“已经立案调查了，我说异管局里怎么有这样的败类呢，原来不是自己人。钱强也是，居然帮着隐瞒，都没人知道那个女人是外国人。”

    王巍摇了摇头，阮明珠棕肤厚唇毛发浓密的外貌特征不算什么，但加上阮这个姓氏就很好猜了。

    王巍估摸着，整个异管局真不知道阮明珠是外国人的就是这个少爷了。

    小郑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好啦，我知道我话多，我少说几句就是了。”

    “你也要少说话，张医生说了，要我一直给你喂水。”

    “你还要喝水吗？”

    王巍点了点头，小郑晃了晃水瓶：“水瓶里没水了，我再去打点水。”

    小郑离开了，王巍躺在病床上，忍耐着身体上的痛苦。

    他回想起刚刚在镜子前的匆匆一瞥，那张忍耐痛苦的面孔，散发着奇异的红晕，高烧之下，眼睛明亮如星子。他对自己长相的认知一直是俊朗齐整，八分相貌，十分性格，从没觉得自己是顶尖长相，但就刚刚，他都不敢认镜子中的那个人是他。

    由不得编纂资料的人一直感慨，觉醒果然意味着生命层次的进化。

    哪怕现在的他觉醒尚未结束，导致面色通红、嘴唇焦干、神情涣散，也不是一个星期前身体机能巅峰时的自己能比得上的。

    王巍的心思回转了过来，受苦受难的同时，他的神经高度敏感，不说走廊里的动静，连楼层最角落的水房里，小郑因为没经验差点被烫到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过多的信息使他的脑子都快炸了，偏偏这些过于敏感的感知却没法关闭。

    虽然难受，但相较于刚睁眼那会儿，王巍的意识清醒了不少，他开始思考起自己的处境来。

    官方虽然一直封锁着和觉醒有关的各种消息，但从他身处的这家大型综合性医院来看，有限制的解禁大概离得不远了。

    这是否能说明，不管是狭间里世界还是乐园，这些新冒出来的挑战官方已经做好了准备，拥有无数预案呢。

    王巍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如果官方做好了解禁的准备，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相较于第一梯队，才第一次觉醒的他已经落后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