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颜廷酒楼
关于李笃救了韩龙主一命这事儿,要细算起来,李笃都算碰瓷碰来的这救命之恩。
这要从两年前的颜廷茶楼说起,那会儿正直冬季,世界万物都被冻的硬邦邦的,一场大雪过后,白色便覆盖了整个天地。
屋檐上的青砖绿瓦失了往日的古朴色调,却被白雪覆盖上了一层洁白,参天的树木像一个头发花白却衣衫褴褛的乞丐,颜色显得过于参差,但那耀眼的白色却掩盖住了一切污浊。
天空还是雾霾霾的,大雪过后,街上的行人不多,但也不少,积雪高出了屋前的台阶,行人迈着艰难的步子,要么走进酒楼点杯烈酒暖暖身,要么走进餐馆吃顿热乎饭。
武林中人最常去的还数颜廷茶楼,这座茶楼现由程岚疑经营,但他很少到茶楼里去,平常都是小厮跑回程宅中给他汇报账目,他不像他爹,那么喜欢江湖上的爱恨情仇的故事,他只想安安静静的呆在程家陪着老婆孩子,但话又说回来,说他完全不管江湖事吧?也不是,自打程老爷子陨了之后,之前归程老爷子管的事儿现在都落他手了,他爹在的时候他寻思,这江湖是真好玩儿,快意恩仇,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可现在江湖事都围着他转了,他又想:这他妈的一堆破事儿,倒也不是很快活,躲进万亩松林里去被野兽撕咬也比管江湖这档子破事儿来的舒服。
不过这应该是他的气话,毕竟要真有个什么事儿,也没见他看着不管过……
这日程岚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破天荒的带着程哲英来了颜廷茶楼,这楼里此刻被围的水泄不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是人,程岚疑心想:真是一群狗鼻子,闻着味儿就来了?程岚疑心里正犯嘀咕,这时程哲英皱着他那奶乎乎的团子脸问程岚疑:“爹爹,今日这儿怎么乌烟瘴气的,阿英都快穿不上气了!”
程岚疑怀里抱着程哲英走过长廊,跟自己儿子倒是一脸的笑意,轻声安抚道:“阿英乖,你先忍一忍,今日有好戏看呢,你不是最喜欢看好戏了吗?”
程哲英一听能看好戏,眼里顿时鲜亮了起来,也忘了屋子里闷了,直嚷道:“好戏?阿英爱看,阿英爱看!”
颜廷茶楼从外到内都显得特别奇特,外面看起来就是个方方正正的大葫芦,上下宽,中间窄。分上下两层,上下两层都有露台,大门在整栋楼的最右侧。
进门之后是一条长廊,经过长廊就到了正厅,正厅里摆着八九张桌子,此刻都坐了人,正厅以北是柜台,一般在那里的都是小厮,因为那里是一切酒水的出口,也是收账出账的入口。
而正厅以南上两个台阶就是小亭台,上面摆着三张桌子,此刻也全是人,高见乙倚在中间的桌子上,正迷糊着喝酒呢,旁边拎着酒瓶站着的也有不少人,这个台子连着露台,但亭台和露台中间有一道木门,关了木门,就是两个世界了。
此刻可能是在冬季的缘故,露台上只有两个人站着,抬头望着天,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两人手里碰着两杯酒,看雪花落下的地方,全不在意楼内发生的事儿。
上了亭台右转便是楼梯,楼梯是环绕式的,也就是这座葫芦形大楼中间窄的那一部分被设计成了楼梯,所以你从一层右侧上楼,到二楼时,你是在二层的左侧,相当于走了一圈。
二楼的布置跟一楼没什么两样,但只有一个开阔的大厅,四周都是窗子,窗子的位置很低,每个窗子下都有一张桌子,这是为了方便客人边喝酒边赏景的,中间处也有八九张桌子,这八九张桌子围绕中间的那个火炉均匀分布。
像二楼这种布置,夏天是最好的避暑之地,但到了冬天,多少是有些冷的,平常二楼没什么人,中间的火炉也不烧火,但今天这日子二楼也坐满了人,中间的炉火烧的跟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似的,旺着呢!
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鹅毛一般的大雪在窗外如一团雾一般笼罩了石源城。
程哲英刚才说了一声快喘不过去,不知道是哪个耳朵灵的听了去,把露台上的门打开通风,露台上那两位自顾自喝酒的人这才知道,程岚疑已经到了。
李笃和赵沈之从露台上走了进来,用眼神跟程岚疑打了招呼。
程岚疑到了颜廷茶楼的正厅,看面相都是熟人,但也不是特别熟,因为自五年前的那场大战之后,武林中犹如换血一般,来了一次大改动,很多程岚疑认识的叔叔伯伯都在那场大战中丧命。
坐在大厅一张四方桌前的是松山门派的新任掌门人宋柏霖,他长着一张黑脸,没有太多的表情,年龄不大,脾气也稳定,是松山派年轻一辈中把松山剑谱用的最纯熟的一位,但他总是独来独往,也是最不得人心的一位掌门,能当这个掌门人,纯粹是因为当时老掌门突然暴毙,一时间松山派人心惶惶,不得不赶紧找一个实力最强的接管松山派,也就不看个人性格到底符不符合掌门这个位置了,不过这些年做掌门做下来,他倒是越来越得人心了。
四方桌南面是一个长条形的木桌子,一张桌子能容纳十来个人,这十来个人都是邵阳门派的门徒,坐在他们中心位置的是邵阳门派的掌门鲁必,他原本是邵阳门派的少主,之前的掌门是他爹,他爹也在驱逐之战中陨了,他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掌门人。
但他对邵阳门派最出名的一刀斧钺这个招式并不精通,反而更擅长母族大荒蜥门派的大荒咒舞,大荒咒舞其实很适合女子练,身段得娇柔,武器是大红绸,红绸一出,以缠绕为主要攻击方式,主张闷死一个是一个,红绸上有一种来自异族的迷药,但凡是被大红绸缠上的,三瞬间肯定毙命,或可称之为死于心脏麻痹。
大荒蜥门派原属中原西北部的一个异族门派,鲁必他娘就是大荒蜥门派的大小姐。鲁必心思缜密,形式诡秘,这点随他娘,就一身腱子肉,魁梧庞大这点随了他爹,别看他身型犹如壮汉,行事总感觉娘们唧唧的,你见过哪个耍大刀的还翘兰花指的?
他倒是很有学习能力,这不就学着程老爷子那样,把两个门派的武学结合到一起,可一刀斧钺和大荒咒舞两个武功招式实在是不太合得来,所以最后成了一个四不像。搞的鲁必也四不像,男人不像男人,女人又不是女人的,让大家伙看了恶心。
鲁必这桌的左侧靠门处,坐着六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儿,不用想这是琉璃湾的姑娘们了,他们最擅长魅术,行动一致,从来不会产生分歧,没人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总听他们嘴里说:我们主人说了这,我们主人说了那的,却从不见他们的主人出来过。
她们最出名的还不是因为长得漂亮,身材婀娜,而是她们的穿着。她们是此刻颜廷茶楼里穿的最少的一波人,这可是一月的天气,外面倾盆的大雪,西南风吹着雪花都纷飞,她们的衣服却只遮住了必要的私密部位,其他均露在外面,引来无数男人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流连忘返,夸张一点的都直流口水。也就那群武当派的道士们见了他们秉行非礼勿视的态度,不敢瞧上她们一眼。
程岚疑进来之前,这六位琉璃湾的姑娘是人群中的焦点,就连现在程岚疑来了,底下还是有人小声讨论她们呢。
一个男人悄默声的看了六人一眼说道:“你们说她们不怕冷?我这裹着狐皮大衣都哆嗦呢。”
另一个长着一双老鼠眼睛的人调侃着说道:“人家那是修炼的功法跟咱们不一样,再说了,她们要是真把衣服都穿上了,我怕你是要第一个抗议的。”
狐皮大衣的赶忙说:“去你大爷的,我有那么不是人?这不是怕姑娘们着了凉,怕是以后不好生养!”
第三个人插了进来:“你们不知道?琉璃湾的姑娘们是生不了孩子的,大家也就是饱个眼福,谁也没真想领个琉璃湾的姑娘回家当夫人啊!”
狐皮大衣的问道:“此话何意?”
那第三个人解释道:“琉璃湾的姑娘们修炼的功法叫炽焰琉璃蛊,这是一种虫蛊,寄生在人的体内,使被寄生的人通体发热不知寒冷,带有魅惑之效。而且只能寄生在女子身上,被寄生者不能生养……”
这时其中一位姑娘站了起来,扭着她那丰满圆润的屁股朝着说话那人而去,中间越过程岚疑,程哲英急忙闭上眼睛然后捂住了程岚疑的眼睛:“爹爹不看!”这一举动引来了众人一笑,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姑娘身上,只见那姑娘边走边说:“看来这位大哥很了解我们琉璃湾的功法了,不知道有没有亲生经历过……”说话间她的一双眼睛便盯上了这名男子,眼窝处柔成一汪春水,瞧着那名男子妩媚一笑,那名男子直勾勾的盯着她,之后面带微笑的拿出剑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就要抹了自己的脖子。
程岚疑的声音也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看来这位姑娘是不把颜廷茶楼的规矩放在眼里了?”
程哲英依旧被程岚疑抱在怀里,他顺嘴说了一句:“颜廷茶楼的规矩,恩怨要到茶楼外解决。否则,后果自负。”
琉璃湾的姑娘停下来看程哲英,那名男子要抹脖子的动作也同时停了下来,当他发现手上的剑正对着自己的脖子时,只怕是魂儿都要吓没了,赶忙收起了剑,擦了擦额角的汗,又不知死活的看那名琉璃湾的女子,只见她将同样的招式对着程哲英使了起来,那声音之柔,那声音之媚,仿佛天外弥音:“小孩子家家,说话也是要考虑后果的……”
往常这种时候,被蛊惑之人早就会有所反应,但此刻程哲英依旧瞪着他那清澈无辜的眼睛看着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忽觉不对劲,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开口惊呼:“这不可能!他怎么会毫无反应?”
此话一出,站在露台上的李笃和赵沈之面色严肃起来,众人也都不敢发出声音,高见乙本来坐在亭台中间那张桌子上百无聊赖的喝着胡图酒,任由他们胡闹,可这会儿也放下酒,朝着这边望了过来,眼里透出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