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八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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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结婚了

    1968年2月,值班连在托儿所最边上隔出来一间房,作为我们的新房。

    我们去办公室领了石灰、刷子和报纸什么的,开始装修新房。

    那时候也兴吊顶,叫做“糊顶棚”,就是用铁丝在房顶上拉出经纬,形成报纸大小的网格,再用报纸和浆糊,一张张的粘贴在铁丝网格上,这样做的好处一来是好看,二来是能阻挡屋顶掉落的泥灰。

    我们把房间做了隔断打了一个火墙,外面烧火里面住人,又把紧靠托儿所的隔墙用报纸糊了起来,那个墙是临时砌的,凹凸不平,用报纸糊上去看着就舒服多了。

    接着把石灰兑水后刷了内墙,外墙是单位每年都会粉刷的,里里外外就都白白的很亮堂。

    房间只有一个门和一个窗,都是木头的,我们擦洗干净玻璃,再去添置了锅灶,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努力,勉强算是收拾出来了一间新房。

    当看到刷的白白的墙和干干净净的吊顶时,突然对未来的生活有了一些期望,我总算有了一个正式的家。

    我去商店用两元八角钱买了一块天蓝色的上面有着白色波点的布,用了一天多的时间,给自己缝了一件盘扣的对襟上衣,没有尺子什么的,就是把布放在身上用手比划着做出来的嫁衣。

    说起来我的缝纫技术还是从向登玉姐姐那里学到的,虽然解放前我总是喜欢给家里的裁缝帮忙,但那会还是个小孩子,并没有真的学会什么。

    解放后向登玉姐姐因为出身好,是缝纫组的人,她会给我一些活做,比如让我锁扣眼什么的,锁三个扣眼一分钱,挑一件衣服的边加上盘扣钉扣是两角钱,有时间她还让我用碎布踩一踩缝纫机练练手,在她裁剪的时候我就在一旁看着,知道了一件衣服是怎么做出来的。

    1968年3月3日,在相识六个月后,我们结婚了。

    那时还是六天工作日,只有星期天才休息,我们就选择在星期天举办结婚典礼。

    我们把各自的被褥拿来铺在床上,我穿上自己做的嫁衣,当了新娘,从这一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冰雪封路,自行车根本没法骑,所以我们结婚除了跟前住的人,好些朋友都没有办法来,但还是有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冒着大雪走了很久的路前来贺喜。

    那时候结婚多数人是送毛主席语录,每对新人都能收到一大堆的毛主席语录,有小红本,有可以挂的墙画,还有毛主席像章什么的。

    文教甘正国送来了当时最隆重的贺礼,是一套毛泽东选集的简装版;尹志兴送我们了一个马蹄表,在当时可是很珍贵的礼物;我丈夫的师傅宋华贵送来了一对铁皮水桶,也是又实用又贵重的礼物;我有一个川北的小老乡杨天文,她送来一双袜子做贺礼......

    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一名叫陈金欢的,他送了一个搪瓷盆做贺礼,那个时候送搪瓷盆是个好大的礼物。他和我丈夫是一派,很是激进,他连衣服上都写有宣传口号,我害怕他这样会惹出什么祸事,寒暄几句喝口茶就请他走了。

    当时结婚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用茶水瓜子和糖果待客,但我们准备了酒菜,有过油肉、红烧肉、手抓羊肉,就是没有新鲜的蔬菜,在这个季节里蔬菜是少有的。我们留下了最要好的几个人一起吃了喜酒。

    贺喜的人都走后,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我觉得听表哥的话嫁给这个人是对了。

    因为经过这六个月的接触,我看得出李伍娃是个善良的没有坏心眼的人,是能给我安全感的人,当时的我就像狂风中走投无路的蜜蜂,突然找到了一颗大树躲了起来,即便还有再大的风吹来,这颗大树的树干还是能给我保护,我把自己的终身交给他是正确的决定。

    结婚是有三天的婚假,雪很大不好出门,我们就把火烧的旺旺的,在家里暖暖活活的呆着。我丈夫把他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和我说了好多,但我还是有所保留,那些特别心酸的事没有说,因为那是我深深埋藏在心底里的伤心事,不想回忆,也担心出身不同的他不能理解。

    我们两个孤独的人组成了一个家,他很同情我也心疼我,说我吃的苦太多了,能活这么大很不容易,什么活都不让我干,让我好好休息,他给我带来了幸福的感觉。

    结婚后,我还没有安排上工作,就做家属。

    那会我丈夫一个月工资是三十六元八角,婚后我们就不吃食堂了,而是自己做饭,因为XJ是面食为主,我学习如何做面食。

    这里和我家乡在饮食上的差异非常大,就说擀面条吧,在我家乡,是有专门擀面的师傅,每年端阳节前后,擀面师傅会带着长长的擀面棍走街串巷,有条件的人家会将门板拆下来当做案板,拿出自家磨的面粉请师傅擀面条,能吃上擀面条的人家都是日子过的很好的人家。

    但在XJ,擀面条是家常便饭,我丈夫教我如何擀面,他先做示范,需要多少面加多少盐和水,如何将面和水兑在一起揉成面团,醒一会后,撒上一点面粉用擀面棍慢慢的擀开面团,擀成薄薄的圆圆的一大张,晾上一阵子,再用刀一根根的切成面条。

    我看了一遍,基本就会了,但还是每次擀好面等着我丈夫回家后再做饭,因为我还没有掌握好切面条和调味,是要等他来做的,但没多久我就能熟练的掌握各种面食的制作了。

    这时候馒头我也早就吃习惯了,我学会了擀面条,汤饭、蒸馒头,烙饼,不到三个月我就胖了很多,周围的孩子叫我胖姨姨,叫我丈夫胖姨姨叔叔,为此我丈夫洋洋得意地听着觉得占了大便宜似的。

    我丈夫用一双坦克部队的军靴和别人换了两块木板,请单位的木匠邵永清帮忙做了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洗脸盆的架子,他是我丈夫的老乡,下班后或星期天有空就来帮忙做,做的很细致很漂亮,最后刷上天蓝色的漆,我们就拥有了第一套家具。接着,我把结婚新买的藤箱,包括去商店要回来的一个大纸箱装了换季的衣物和杂物,再盖上我们俩之前宿舍用的单人床单,咋一看好像个大衣柜,环顾一下,我这个家看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我们是住在托儿所头上的一间房屋,夏天家家户户都是敞开门的,那些接送孩子的人进进出出都要到我家门口儿停一下看一眼,好像在说,这小两口儿日子还不错,有好看的桌子椅子和衣柜呢,那时候大部分人家是没有家具的,有家具的是那些退休的老军人,年轻人里我们算是极少的,所以看到别人羡慕的眼光,我那小资产阶级的虚荣心还是有了一些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