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云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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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苍梧之野(上)

    凤皇鸣矣,于彼高岗。

    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

    梧桐木雌雄异株,梧为雄,桐为雌,同荣同枯,同生同死。

    凤皇非梧桐不落,雄为凤,雌为皇,双飞双止,双宿双栖。

    赤水出于昆仑东南隅,流过苍梧之野,往东南注于汜天之水。南海之中,有汜天之山,赤水至此穷焉。

    苍梧之野,大荒极南之地,烟瘴弥漫,雾霭氤氲,神灵不降,人迹罕至,为异兽灵禽之乡。

    九嶷之山,蟠基于苍梧之野,峰秀于重峦之间。罗岩九峰,各导一溪,岫壑负阻,异岭同势,常令人疑惑难辨,故名九嶷。

    芒芒南土,岩岩九嶷,翼附群山,并概青云。众峰拱卫唯见当中一峰浮黛,直插云霄,此岩峻极,名曰舜源。

    ……

    话说人皇重华带着玄女离九乘着灵目离朱从空桑一路南下。

    翻过崇山峻岭,飞过扪天鸟道,跨过滚滚而逝的滔滔江水,越过浩浩泱泱的云梦大泽。

    终于来到南荒,看到梧桐遍野、鸾凤纷飞的一片秘境,此地便是苍梧之野。

    梧桐自古便生在这里,这里也是五彩鸾凤的故乡。

    苍梧之野的桐木都有上千年的树龄,苍劲遒拔,万木峥嵘,树影斑斑,亭亭如盖。

    梧桐一叶落,天下皆知秋。

    此时已然入秋,梧桐叶变为金黄,点缀着红色果实,阳光洒进桐林,是一种温暖的色调。片片金黄的梧桐叶在微风中轻轻飘落、翩翩起舞,仿佛迷失在了金色的海洋中,整片山林也被这浓郁的秋意所染。

    那五色神玉之一的玙璠璇瑰就藏在九嶷山中,由凤皇神鸟看守。

    灵目离朱振拍双翅在九峰间盘旋,见那舜源峰顶三分石并峙,鼎立山巅,直冲霄汉。峰下瀑布飞空,峰上白云凝附,山间大小溶洞遍布,云气蒸蒸,逸然缥缈。

    重华看到三分石下有一岩洞紫霞萦绕,玉气生烟,便示意离朱落在那里。

    这紫霞岩为一宏大广阔的岩石溶洞,洞口有一数丈高的巨岩,在日光的斜照下变得紫气升腾。

    离朱落在紫岩之下,重华抱起离九进入岩洞。

    这紫霞岩有外岩和内岩两重溶洞,岩口轩昂,气势恢宏。

    外岩甚为宽敞明亮,数丈高的紫色岩顶亦如穹顶,下有石田,级级相承,水从石顶洗涮而下,流入石田之中。

    内岩从外岩右侧一洞口进入,内岩曲折幽暗,钟乳或垂或立,千姿百态,绮丽瑰奇。

    入内百余步,即闻潺潺流水之声,见莲花般的钟乳立于水中,有如水打莲花。

    继续前行只见流水清冽,淙淙作响,九曲回环,势如游龙,却不知这水来自何处,又流向何方。

    此处幽寒,不染尘埃,刚好适宜压制离九体内的九天玄火。

    重华便找了一块平整玉洁之台作为石榻,将离九安置于此。

    又取出那颗启明珠,登时照亮了此间。

    ……

    重华安置好离九,让灵目离朱在旁守候,便独自出洞去寻那玙璠璇瑰。

    只见那主峰最高处的三分石好似三根玉笋,鼎足而立,峰势险绝。

    三分石的岩缝间有清泉脉脉下泻,垂崖倾注如白练悬空,水流激石,若烟若雾,浮云缭绕。

    这九股崖泉当中一脉,为潇湘之水的正源。

    九源之水有如一条条珍珠玉串垂下直坠山涧,悬泉瀑布,飞漱其间,清荣峻茂,良多趣味。

    三分石南面万山中遍布竹林,犹如翠海。

    绿竹猗猗,葳蕤青翠,竹尾下垂着地,如碧如带,竹叶随风飘拂,沙沙作响。

    九源落下,在山间汇聚为一泓碧池,素湍绿潭,回清倒影,梧桐落叶,翠竹扶风。

    山林间草木所聚,灵寿实华,爰有百兽,相群与居。

    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

    此处丹穴朝阳,鸾栖高梧,凤鸟自歌,皇鸟自舞,啄叶彰纹,长鸣树巅,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长空五色鸾鸟爰翔霄汉,碧落九天彩凤轩翼飏风,华木龙枝其上翙翙其羽,梧桐竹影之间锵锵争鸣。

    此时重华多希望离九能够早日醒来,欣赏一下此间的美景。

    重华为天地共主,可懂百兽之语,能通众鸟之言。

    他立于岩颠眺望,不多时凤鸟和皇鸟便纷纷而至。

    他表明来意,那凤皇便引他来到了不远处的玉琯岩。

    这玉琯岩为青山环绕的平畴中突兀而起的一座玲珑小山,怪石林立,古桐郁葱,洞外潇水支流有如一条潺潺玉带,绕山而过。

    重华走进玉琯岩,溶洞不深,豁达明亮。

    走到岩洞尽头,重华便感受到了神玉的气息。

    他凝神运气,开山劈石,从崖壁间取出了一块赤色的玙璠璇瑰。

    只见这块赤玉色泽纯正,质地细腻,莹润如脂,聚髓凝魂,犹如火烧的云霞一般。

    ……

    重华拿到神玉连忙回到离九身边,看她一切安然。

    离朱在旁啁啾娇鸣,表明自己忠于职守。

    他将离九抱起带着离朱来到外岩一处开阔平坦之地,坐于石台之上,准备开始炼制五角玲珑神器。

    他取出此前找到的黄玉琬琰华瑛、白玉璆琳琅玕、青玉瑾瑜瑶碧、玄玉珣玗琪玉,加上眼前这块赤玉玙璠璇瑰已经集齐了五色神玉。

    那五方玉山原本就是震慑五方大地的神山,而这五色神玉更是五方玉山中的精华。

    五玉莹润光泽,玲珑剔透,聚在一起五色融合,五气交汇,交相辉映,更显神通。

    重华不再耽搁,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抱元聚气,将那五玉慢慢浮在半空。

    只见五玉循环飞转,既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

    重华睁开双眼,双手运气推出,以灵力将五玉融合。

    那五玉越转越快,已成五道光影,重华加大注入灵力,让五玉的力量相互平衡,最终达到一个稳定的状态。

    他不停地将自身的灵力灌注五玉之中,要以自己的中和之气来平衡五种玉气的冲突,尽可能的使他们结构稳定。

    一颗颗汗珠从重华的额头渗出,他咬紧牙关将自身灵力一波一波的悉数祭出。

    自出关以来,意外事件接连发生,这让本就未能修复神力的他一再透支真元。

    但是,每一次他都不能放弃,因为这都关系着他最在意的人和他放不下的天地众生。

    尤其是现在,如果无法凝炼五玉将之铸为神器便无法将九天玄火收敛,那样离九势必会被妖火反噬,最终元神涣散,神躯妖化,迷失心智。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青赤白玄四玉分别对应四方,黄玉居中在上,五玉之间的距离完全相当。五玉开始彼此协调,相互牵制,渐渐停止旋转,慢慢趋于稳定。

    ……

    就在这时,重华召唤离朱喷出南明离火,将五玉灼烧炼化。

    这离火本就产生于南荒,与此间地气和谐,火性可温可烈,同时拥有融合自然天地的大气磅礴。

    离火乃是大地极南守护神禽朱鸟一族的伴生之火,威力无穷,专破一切邪魔,特别是对于阴神妖物更是克制加倍。

    离火是朱鸟的本命真火,也是它最强大的招数。而且此火因燃烧到极致,所以呈纯白色,无物不焚。

    重华的灵力包裹着五玉在离火中煅烧,不知又过了多久,那五玉开始相互渗透连接,最终形成了一个五角玲珑的五色玉笼。

    除了自身的玉气之外又吸收了人皇的中和之气和南明离火的物火之气,这玉笼能收敛天下火气。

    当五色玉气逐渐融合,这时五玉的玉魂便化形出了五色火鸟绕堂而飞,青色的翠鴖、赤色的赤鷩、白色的窃脂、玄色的鸓鹊和黄色的䳅鵌。

    此时终于大功告成,五角玲珑神器已经炼就,那玉魂火鸟绕着神器啁啁啾啾,欢声齐鸣。

    重华收回灵力将那小小玉笼置于掌中,只见它玲珑剔透,五彩夺目,熠熠生辉,真是一件难得的神器。

    重华注入一股灵力到离九的丹田,只见她慢慢张开了嘴巴。

    重华趁机将五角玲珑送入离九的鼎炉丹府,再次灌注内力助她将九天玄火封印于五角玲珑之内。

    此时离九尚未清醒,无法调用自身灵力,全要依靠重华的助力,他已经觉得丹府渐渐虚空,有些难以为继。

    好在那九天玄火和五角玲珑气息相和,重华顺利将其引入神器,然后再加以封印,不久便稳定了玄火。

    重华感受到离九鼎炉内安稳平息,火气从她周身十二经脉、十五络脉和奇经八脉渐渐收敛于丹府。脉行之逆顺,血气之流注,离合出入,外内之应,皆有表里。

    重华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也已经不再高烧,那妖火终于不再侵袭她的灵脉压制她的元神,想是慢慢烧退后神智便可恢复。

    此时重华方放下心来,他已灵力透支过度,竟迷迷糊糊的倒在石榻边休憩。

    ……

    却说东皇太一召集空桑众将准备反攻北境妖族。

    这一日,那青丘狐族的少主苏潜来到空桑邑桑丘宫中拜见东皇。

    当日狐族族长心月元神归于宸宇,成为心宿星君守卫东方苍龙,她的弟弟苏潜便继任为青丘九尾狐族的族长。

    今日苏潜带了族中一众精壮前来拜见东皇,不知所谓何事。

    太一招他进殿觐见,看到当年那个孺弱无依的少年如今已长成大人,身材越发高挑,脸上也少了几分稚嫩。

    只见他身后跟了四位精壮少年,想必是狐族的后起之秀。

    苏潜眉宇间依稀有心月的影子,狐族天生俊美,神魂妩媚,但他除了保留了姐姐的杀伐决断更添了几分明睿英武,显得格外神采奕奕。

    太一看他如今长大越发出众,不禁替心月感到欣慰。

    当日之事,他也反思了自己的粗心急躁,心月之死他不免有些许自责。今日看着眼前的神采少年,知道他们都已走出了阴霾。

    苏潜单膝跪地向东皇叩拜行礼,说道:“苏潜带领族中精壮投奔东皇座下,愿效犬马之劳。”

    太一回道:“相识多年,不必多礼。今日缘何率族众归附空桑门下?”

    苏潜答道:“北境的九凤和强良为妖族翘楚,群妖唯他们马首是瞻。但他们异化妖兽,培植妖军,残害生灵,多行不义,苏潜与族人虽也出身妖族但却不想与他们同流合污。妖族支系庞杂,分布极广,各方力量均忌惮九凤强良的威势,纷纷臣服。但他们狼子野心,私欲膨胀,如若坐视其统一妖族那势必会使六界震荡,最终带给妖族灭顶之灾。东皇治下空桑邑中各族生灵共生杂处,相安无事,只有东皇能令六界安宁,平衡各族势力,我青丘狐族亦可长盛不衰绵延后嗣。苏潜年少愚钝,但自接过族长之位便立志带给族众长久的安宁,因此不愿坐视九凤强良祸乱妖界,愿投身东皇座下,共同守卫六界平衡。”

    太一没想到他小小年纪便如此通达,不得不敬佩这九尾狐族确实天生通透玲珑,于是便说道:“依你之见当如何平息妖族祸乱?”

    苏潜答道:“自天地开辟以来,先有神族、魔族,妖族得后天造化,众生精灵凭自己的修炼应运而生。能像姐姐那般得了正果实属机缘巧合凤毛麟角,而大多妖族则在六界底层浑浑噩噩。九凤强良初衷虽为壮大妖族,但却有失偏颇,终究无法得到正果。如今,我们已经能感受到妖火的躁动,能够号令妖界的妖王即将出世。我愿投身神域,希望带领族众探索一条真正的封神之路,为狐族万世开山辟路。”

    太一实在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胸襟,这封神之路向来没有程式可依,皆因造化缘法,因人特例,如今他竟然想走出一条前人没有的路,也不禁感叹眼前这位少年的气魄。

    太一微微一笑,说道:“有趣!纵观四海,北境、西域、南荒、东嵎皆不太平,六界强族蠢蠢欲动,神域也难以一言九鼎弹压众族。但空桑邑愿意接受一切倾心于此之人,既然你有心开拓一条未有之路,我愿与你彼此成就。”

    苏潜听罢喜不自胜,带领族众连连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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