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乌云散去，太阳自东方升起。

    柳老带着刚刚睡醒的林毅，向南御剑远去，早已习惯站在剑上破风前行的林毅，再也没有了刚开始的狼狈，低头欣赏着脚下的风光，飞剑很高，少说也该有着百十来丈，远远望去，地上的树木茅屋就如同蚂蚁一般，小得可怜。

    长剑破空，风声悠悠，整整飞了两个时辰。

    日上三竿，离着午时不远了，长剑落地，停留在一座凸起的无人山丘上，柳老看着南方，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冥域了。”

    林毅同样看着南方，没有说话。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个诡异的地域，两次的地方不同，看到的景象自然也不一样，第一次是杜鹃啼血、乌鸦哀鸣的山林，而这次，是一片地势平坦的草原，草原上，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宅邸院落，但已无人烟，显得死气沉沉。

    荒凉的模样，让林毅想起了杂草丛生的松雨镇，下意识对比一番，答案却是此地更胜一筹。

    因为此地，就连杂草都没有生命气息，处处透着股腐朽枯败。

    柳老陡然问道：“林毅，什么感觉？”

    林毅闭上眼睛，默默地感知着前方，片刻后，林毅断断续续地答道：“没有灵气、没有生命……甚至没有死亡，好像什么都没有，嗯……现在想想，与我当初在里面醒来时的感觉，没什么两样。”说着，林毅忽然摇了摇头，“不……不对，这里的感觉稍弱、弱些，里面强些。”

    “里面？”

    柳老惊呼出声，眼眸顿时瞪得老大：“你进去过？”

    林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五月初五，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座山林里……”林毅将那天的场景大概复述了一遍，然后继续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去的，也还是后来才知道那里属于冥域。”

    “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

    柳老喃喃地说着，约莫两个月前，也就是杏花村惨案轰动整个荒城的时候，有一则有关林毅似是在五月四日去了冥域的传言，彼时听到消息的柳老自然没有太过在意，以为是林家故意放出鱼目混珠的消息，即便纵使真去了南方，也定然没有踏进过冥域。

    但凡生命，踏进则亡，这是自发现这片地域几百年来，天下所有人的共识。

    冥域亦是由此得名。

    柳老看着林毅，瞪大的眼眸满是好奇，思来想去，终还是没敢让林毅再度走进去试试，毕竟就连林毅自己也不知道能活着走出来的原因，若冒险一试，成功当然很好，但失败的话，他可就要失去关门弟子了。

    划不来的！

    柳老压下心中的悸动，问道：“林毅，知道师父为何要带你来这儿吗？”

    林毅摇了摇头，刚到这里时，他就有着这样的困惑，柳老没有解释，只是让林毅再好好感受一番。

    林毅再度闭上眼眸，认认真真地感知着前方的一切。

    大日西行，已至天心。

    林毅终于开口：“它……好像在向北推进、蔓延……”林毅不再言语，睁开眼睛，盯着前方荒凉枯败的村镇，没来由想起大半月前回忆起的第一个片段——娘亲叮嘱他，无论是谁询问，都说他们娘俩是打南方的小村落逃难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

    林毅喃喃地说着，他想，他大概是明白了，明白了一些真相。

    ……

    就地取材，生火烤了一只肥硕的野鸡，吃饱喝足后，柳老带着林毅再度出发，转而向北……

    日薄西山，余辉似血一般。

    历经三个时辰、不间歇的赶路，柳老与林毅来到了荒城北方，一处不怎么起眼的路口，抬眼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北边宛若龙蛇一般的城墙，城墙很长，东西延伸，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边，好似没个尽头。

    路口处，杂草丛生的地方，立着一块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的石碑，石碑坑坑洼洼，四周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裂纹，显然没少经历风雨的摧残，石碑正面，赫然篆刻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字——‘禁’。

    有关这石碑的消息，林毅倒也听乡亲们闲聊时提起过，简而言之，是警示荒城中的百姓到此止步，至于缘由来历什么的，就不知道了。

    看着石碑，柳老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石碑粗糙的碑面，一下又一下，怔怔出神。

    “石碑啊石碑，你也老喽！”

    柳老呢喃自语，声音很小，宛若蚊蝇，林毅没有听清，虽然没有听清，但林毅没有出声打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只觉得这一刻，柳老的背影，有些落寞，有些神伤……

    半晌过后，柳老调整好情绪，越过石碑，沿着小路一瘸一拐地向着北方走去，林毅跟在身后。

    行至半路，柳老掏出两幅能遮挡住上大半张脸的面具，一牛头一马面，戴上马面面具后，柳老转手将牛头面具递给林毅，叮嘱道：“此行无论如何都不可暴露身份，若是林家得知你没有死，就麻烦了。”

    林毅点了点头，接过面具，戴在脸上。

    两人继续赶路，约莫两刻钟后，终于走到了城墙脚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比之荒城中心区域还要繁华几分的热闹景象。

    “走一走，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祖传大宝剑，削铁如泥，一刀砍死凶兽不是梦。”

    “该出手时就出手，机会不是天天有，上好的灵丹妙药，一颗精神焕发，两颗延年益寿，三颗五颗，大道登顶，指日可待，指日可待哩……嘿，这位客官，相逢就是缘，两颗八折，吐血价啦！”

    “钱好挣，命难买，一等宝甲，大师出品，静待有缘人。”

    “……”

    喧嚣嘈杂的吆喝声遍布在城墙脚下，林毅一边跟柳老走着，一边左右四顾地看着，大大小小的摊铺林林总总，与荒城中心的街道别无二致，不同的是，荒城中心的街道，多是卖些衣物点心，荤肉素菜，而这里，则多是些丹药术法、宝甲兵器。

    还有，看得出来，这里的人，无论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亦或是摆摊吆喝的小贩，一个个都非常人，纵使没有修道，但拳脚功夫定是不差，比之曹龙底下的那些个护卫，强得多。

    甚至有些人，可能……大抵是要强得多得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