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她不想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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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年年花落无人见+第三十九章 接风宴(1)

    琴声起,不疾不徐,怡然自得,闻之心旷神怡。

    一时间四下无声,唯余触弦的铮铮乐音。

    曲毕,余音未散,早已有响亮的喊声隔着墙传进来:“镇北王请陈姑娘去花园!”随着声音一同出现在墙头上的,还有一脸无奈的萧墨。

    宇达气得直甩手:“不让你进你怎么还敢翻墙!你……你大胆!”

    “皇后娘娘恕罪,王爷实在担心,一定要属下将陈姑娘带过去。”萧墨不敢下地,在墙头站直了行礼,低垂着脑袋。

    皇后睁眼瞧见是萧墨,挥手道:“不妨事,把扇子拿来,给陈姑娘带上,你们自去便是。”

    独孤雅荻见状,接了东西行过礼,不再多留,绕出院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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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是去花园,萧墨却一路带着人往小路上绕过去了,越走越发偏僻荒凉,几乎不见人。

    “这又是去何处?”

    “王爷的……应该是三皇子的,地方。”

    “所以是何处?”

    萧墨在破败的宫门口停下脚步,侧身示意独孤雅荻进去。

    跨过门槛,只剩半截的木门半歪半倒挂在门框上,破了洞的石墙边放着块缺了角的牌匾,地上的砖石被荒草淹没,石砌的井边耷拉着半截麻绳和边缘破了口的木桶,还有张翻倒的、缺了腿的木桌。

    文如玉站在正殿门口,朝她招手。

    独孤雅荻拎起裙摆,快步走到他面前,将皇后送的团扇递给他看。

    文如玉接过扇子,摸了摸刺绣精巧的扇面,轻轻摇了几下扇子,问:“皇后送你的?”

    “是啊,她让我弹梅花三弄,之后萧墨来了,没来得及说话。”

    “不怪他,是本王心急了些,担心你受委屈。”

    “话说得好听。”独孤雅荻瞪他,伸手去拿扇子,“我可还没仔细瞧过呢。”

    “没甚好瞧的,不过是名贵些的刺绣团扇。”文如玉却是将扇子举高,不给她。

    “那给我瞧瞧!”独孤雅荻便踮起脚尖去够。

    “来拿。”文如玉又将扇子举高两分,直高过头顶去。

    独孤雅荻估量了下差距,发现自己即使踮起脚尖,也才将将能攀上他的肩膀,伸直了手更是只能摸到他的手臂上,气得跺脚,索性手臂一弯整个挂在他脖颈上:“我够不着!给我!”

    “不给。”

    “为什么不给?!”

    “你说说,皇后叫你去作甚?”

    “就是让我弹琴啊。”

    “没罚你?”

    “多让我站了会儿,一刻钟不到,旁的无事。”

    “让你弹什么?”

    “我自己提出弹良宵引,她还问我会不会弹梅花三弄,说只管弹,好坏与旁人无关,我就弹了。”

    文如玉放下手,独孤雅荻一把将扇子拿了去,人却是被抱了个满怀,张着手无奈道:“松松。”

    文如玉将头埋去她颈侧,深吸一口气,又狠狠抱了一下,才略微松开些,仍是将人搂在怀里,将下巴压在她额前,放柔了声音:“皇后这般做,却是要试试你与梅宴琳关系如何。你若说不会,今晚怕是要遭殃。”

    “不止呢,还要看看我识趣不识趣。我这几日与长孙晓燕走得近,她当然要看看我配不配得上。”独孤雅荻往他肩膀上一靠,随意转着扇子瞧了几眼。

    “她自然满意,才送你这扇子。”文如玉一伸手,又将扇子拿了去,单手一抛,扇子在空中转了几圈,又被稳稳接住。

    “对啊,你还不肯让我好好瞧瞧。”独孤雅荻挣脱出去,退开两分,双手叉腰盯着他。

    “确实没甚好瞧的,扇子上抹了些呛人的香粉,惹人得很。”文如玉一伸手将扇子扔出院墙去,“让萧墨带回去。”

    “那便不用了,你另送我一把。”

    “怎么还找我要东西了?”

    “没有吗?”

    “有,当然有。”文如玉笑,往殿内走了几步,“明日你去原盈阁挑就是。”

    “你陪我去。”

    “本王不是闲人,怎的整日陪你上街?”

    “你就得是个闲人,南疆的事情可与你无关。”

    “行行行,陪你去。——来,这便是我与你说的去处,你且看看。”

    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赫然是半面倒塌的院墙,往左瞧便是金碧辉煌的殿宇外墙,往右边瞧,隔着几间矮小的木屋子,再往远处竟然是人来人往的御膳房背后,这会儿已然开始准备晚宴,不少宫女太监进进出出。

    “这宫殿是什么地方?怎么一头是保和殿,一头是御膳房?”

    “是阿逸生母的居所,已经废弃十余年了。”

    “废弃?因为……离开了?”

    瞧着独孤雅荻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的模样,文如玉有两分好笑,牵上她的手,捏捏她细长的手指,道:“阿逸的生母是一个不起眼的嫔,生下阿逸后投靠皇后,直到被卷进宫斗,打入冷宫郁郁而终,这座宫殿便也废弃了。宫里的人都说不吉利,不愿来,御膳房送膳都要绕一段远路,只有阿逸肯带着本王来躲清静。”

    “真是……”

    “是什么?”

    “我想想……该怎样说呢?或许是,年年花落无人见吧。”

    文如玉不说话,只笑,道:“殿内尚有几间完好的屋子,你去换身衣裳。”

    “你不是精挑细选出来这身给我,怎的又要我换?”

    “刚去见过圣人,拿到了你的朝服,去换上。”

    “你又是从何处知道我穿衣裳的尺寸的?”

    “问了你的侍女,叫青竹那个,自然就知道了。”

    独孤雅荻摇着头,叫来南珠二人,往殿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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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如玉在外头等着,来回踱步,却是一副要将那门槛踏平的架势。半晌出来,只见独孤雅荻从发型到鞋子都尽数更换了,珠翠璎珞件件不少,紫袍玉带,手持团扇,自是气度不凡,望而生畏。

    “扇子不是让萧墨拿走了?”

    “毕竟是皇后赏赐的,拿去撑场面恶心人自然不错。”独孤雅荻拿着扇子轻轻压在文如玉鼻尖,“闻闻,还有味道没有?”

    文如玉听话地深吸一口气,一脸惊讶:“只有草药香气,如何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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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药重新扫过扇面,将味道吸了。”独孤雅荻反手将扇子塞进他手里,自己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往外走,“你帮我拿着,带路。”

    文如玉无奈,仍是往前几步,挽着人往保和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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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番折腾,烈阳开始西坠,陆陆续续有朝臣带着家眷进宫来,在保和殿外遇上,一路寒暄着进殿去。

    文如玉挽着独孤雅荻往里走,只是向见礼的众人轻轻点头,目不斜视;独孤雅荻微微倚靠在他臂弯里,双手执扇压在腰间,同样点头回礼,眉眼带笑,神色温柔。

    直到两人走进殿内,殿外的一众人才松了口气。

    “好一对碧人……”

    “镇北王的压迫感当真是强。”

    “听说那王妃毁了脸,如今瞧着却是无甚大碍?”

    “戴着面纱,谁知道好坏。”

    “她尚未过门,怎么就穿起朝服来了?”

    “听说是镇北王亲自向圣人求来的恩典。”

    “圣人亲自下的旨,还能有变?”

    “慎言!”

    ……

    独孤雅荻耳力好,远远听见议论声,微微侧抬头去看文如玉。

    文如玉波澜不惊,轻轻拍拍她的手臂,直将人带到在左手第一的坐席上,入了座,才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独孤雅荻同样抬头,温热的鼻息抚过他的耳垂,肉眼可见的红了一片。

    文如玉轻咳一声。

    独孤雅荻忍着笑,小声问:“你向圣人求的?”

    “本王只是问了圣人你的座位安排在何处,得知你与本王同席,自然要你换上朝服。毕竟本王坐在左手第一席,事关永煦颜面,马虎不得。”

    “你可知,如此便是断了瞿艺真的心,不想你插手南疆事务了?”

    “本王如今只是一介闲人,不愿插手任何事务,留待旁人大显身手便是。”

    独孤雅荻点点头,侧头靠在他肩上,不说话。

    纵然有宽大厚重的朝服遮掩,文如玉的身躯依旧明显僵硬起来,声音虽小,不觉带上几分厉色:“大庭广众,注意举止!”

    独孤雅荻却是放软了声音:“妾身有几分倦,难道连王爷的肩头都靠不得么?”

    文如玉明显又是一僵,片刻后妥协道:“人来齐了你就起来。”

    独孤雅荻微不可见地蹭蹭他,软软地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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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一众皇子陆陆续续进殿来,独孤雅荻本不愿起来,奈何文如玉不与她客气,伸手将她扶正,只能无奈叹息一声,侧眸打量起殿内来。

    正对面,也就是圣人右手第一席,正是太子与太子妃。太子端木朗站在不远处与朝臣说话,长孙晓燕入了座,遥遥挥手,独孤雅荻同样远远挥挥手,瞧见长孙晓燕似是有些惊讶,笑得弯了眼睛。

    斜对面的右手第二席,只有大皇子端木炎一人独坐,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杯。

    往下依次三、四、五、六、七排下去,这会儿几人尚在殿外说闲话,坐席上空无一人。

    同侧则是镇北王府第一席,往下是瑞国公、宁国公、关内候等一众亲王。

    往后第二列是宰相、六部尚书、将军等等重臣,分列两侧。

    此为国宴,一众后妃却是没能出席,只在圣人身侧留了皇后与梅贵妃的位子,一右一左,这会儿梅贵妃将将入座,与侍女说着什么。

    瞧着天色尚早,距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长孙晓燕索性离了座,跑到镇北王府席来,挨着独孤雅荻坐下,用手拢在她耳边小声问:“你这穿的是朝服?!”

    独孤雅荻抿唇压住笑,抬头瞧文如玉,文如玉自觉离席,起身去殿外找三皇子说话去。

    见人走出去些,独孤雅荻这才同样用手拢住声音,回答:“他拿来的,想来是不想掺和今日的事了。”

    “你不是让阿朗配合一二?我刚说通他,却是要先将头面献到母后那处去。”长孙晓燕跟着太子叫皇后为“母后”,自然想表一表孝心。

    “我原想给钰成送份礼物,表一下我想好好过日子的心,怎料他比我还急切两分,今日早早去见过圣人,为我求了份光明正大坐在他身边的恩典,却也主动将南疆让了出去。今晚的事我们不好再掺和,只能看曲摩束如何发挥。他若做得到,皆大欢喜;若做不到,再请太子出面,让瞿承厚退步,所想之事一样能成。”

    “你倒是思维灵巧,想成什么事?”

    独孤雅荻坐直了身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放开了声音,“不过是希望在京城就能买到美丽的玉饰罢了。”而后赞叹道:“就像今日能尝到西域的葡萄酒一般。”

    长孙晓燕莫名打了个冷战,问她:“你当真这般想?”

    独孤雅荻又压低了声音,小声笑:“镇北王妃只能这般想,更多的那些弯弯绕绕的却不足为外人道也。且,在京城做个闲散王爷,做些生意,于他于何人都好,不是吗?”

    “你这是坐山观虎斗?”

    “哪里话,又不曾说不帮你了。先要让有心人按捺不住,露出破绽,才更好下手不是吗?你猜,钰成交出去的,会落到谁手上?”

    长孙晓燕一时不知她问的是军权,是三十万北地军,还是南疆诸多部落的信服,是救人于水火的恩情和一呼百应的号召力,只得默然。

    “想些好事,玉器生意做起来,好东西定然往皇后处送去,何愁被梅贵妃压了风头?宫内的事情传出来,宫外的人也该收敛些,你的日子也好过几分,得闲与我品茗论琴,岂不妙哉?”

    长孙晓燕纵然聪明,朝堂后宫牵涉一处,宫内宫外一团乱麻,一时半刻竟然整理不出头绪,无奈叹息:“你……倒是随机应变。”

    “于我而言,只要最后的结果顺心,过程无非是曲折些,意外些,有时还能收获额外的东西,自然美妙。”

    “我不像你能知道这般多的事情,最多知道谁与谁有龃龉,旁的你得与阿朗说。”

    “嗯……也行,让钰成去吧,咱们俩喝茶。”

    说着,独孤雅荻唤来侍女,让端上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