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到了什么？”她轻轻的吐着气说道，看了眼后视镜，仿佛是为了调整位置。

    “我，我查到了，你好像还有个姐姐，而且你不仅撕掉了档案册上原来的那页表示你的档案，而且还彻底清扫过学校！”我回答她，这是我仅有的了解到了的内容了。

    “哦？挺厉害啊！”她漫不经心地调整着车速，保持在高架限速的区间内。

    “所以你为什么要撕掉？难不成只是为了解开一时之恨？”我问她，对于她的做法，我不太理解，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冒着被别人看到的风险，把内容撕掉呢？这样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有人去过学校吗?

    “当你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整整齐齐的，黄褐色的纸张，看起来尘封了很多年了。她不紧不慢地摊开，露出了上面的字，那上面画着污秽的人体涂鸦和一些难听的脏话，红色的笔杂乱无章地写着各种侮辱女性的污言碎语，我望着那幅张档案，心中阵阵刺痛。那也是我曾经面临过的，我的心深知着，我深知她的绝望，她的痛苦。那红色、黑色、蓝色的笔触仿佛一把把利刃，狠狠地扎进我的胸膛，刺进我柔软的心。

    我和陈露都怔住了，一滴晶莹的眼泪，从于菲菲的眼角流下，不易察觉的划出一道泪痕。

    “我……”我说不出话了，陈露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看着，于菲菲的嘴角那厚厚的伤疤，仿佛淌出了鲜血。

    “你知道吗？这里，是在天台上被那些人用利刃活生生从嘴角扯开，扯出一道口子。”

    “这里，是被围在厕所，拳打脚踢的时候留下的，算是全身最轻的。”

    “这里，是被她们用刀刻下的，用刀片挂掉一层皮的痛苦。”

    “这里，是被图钉扎破的，那个时候，一整条裂缝里渗出鲜血，我不敢回家，回去又会是一顿打……”

    她自嘲着笑笑，撸起袖子。

    “这里，被他们直接掰断，后来自己花钱在设施不齐全的小诊所里做了手术，伤口感染……那些人还拍下了照片，说不定至今还存在相册里。”她苦笑着，眼中迷离地看着前方。

    “腿上还有很多伤……相信你也看到过，是吧？赵娆？”她问我。

    我点了点头，深邃地望向她，在一阵沉默后小声说道：“所以你杀了他们？”

    “嗯……他们罪有应得！我就应该用最狠的手段，让她们惨死刀下！知道为什么我呀选择平头的刀吗？因为，我先让他们也感受感受，想死但不能死的感受，让她们流进鲜血，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

    她说着，狂傲地笑了，脸上显得那么狰狞！那么可怖！或许，她内心的怨恨，并没有因此消散。

    “难道，你以为杀了她们就可以了却你心中的狠吗？”我大声质问，她的所作所为，不由得让我的怒气值飙升！

    “不行，因为，我还有最后……没杀……”她小声的嘀咕，我并没有听清楚，却感到心头一惊。因为，车停下了！

    车靠边停着，停在了路边，她推开车门下车。这一段路很少人走，也没有什么监控，不知不觉我们居然下了高速，那是一座桥，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堤坝，她竟然站在了桥上，准备往下跳。

    我急忙下车，看着她站在桥上，水花溅在了我们的脸上，白色的烟雾在她的身后扬起，她的脸掩映在烟雾之中。

    她挑衅着看着我，似乎我们都拿她没有办法，她站在那上面，仿佛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掉入水中，淹没在浪花之中。

    “赵娆，现在和那时候是一样的情景，你是选择救还是不救？”她拿出手机，上面赫然是报警电话，“警察很快就过来了，到那时，那些人只会以为是你因为私人的仇怨把我推下了堤坝，就算你救了，也只会认为你是杀人未遂。你自己想想看吧！”

    我定睛一看，她那最后的倔强已经了然于胸。

    警笛声仿佛已经冲破了我的耳膜，那明明离这儿很远的声音却仿佛能扎穿我的耳膜，那声音，已经没有办法被水声淹没了！

    她纵身一跃，像一只鸟儿一样跳了下去，不知道是出于本能，还是因为什么职业的素养，我以最快的速度，拽住了她的腰，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像是超越了那些短跑运动员的速度，相隔了10来米，却能以这样的速度来到她的身前。

    我明白，这是必需做的！

    并不是因为我的伟大精神，也不是因为私人恩怨，而是因为什么？因为曾经我对不住她，因为，在救人面前不需要考虑他的好坏！

    我的双手死死地抱着她，不让她往下跳，那狰狞的面孔在那一瞬间我觉得不再可怕了。

    “于菲菲……我已经明白了，全都明白了……”我看着她，第一次露出了对犯人从未有过的温柔。

    她没有说话，我感到她的身体很凉很冰，像是冻结了的冰雕。

    “其实，你是打算畏罪自杀对吧？”我问她，“如果一个真的打算把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嫁祸于人的话，应该不会把报警的事情告诉他吧？万一，警察提前到这儿，那么不就得不偿失了吗？你的一切阴谋就都会被发现。”

    她还是没有说话，我再一次询问。

    “坠落的天使，这个名字很适合你，这一次，我抓住你了。于菲菲，你内心的怨恨应该熄灭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

    “不……你永远不会知道被自己所深爱之人抛弃是一种什么体验！”我感到身体一热，一双有力的手把我往后推，“你？你知道吗？现在就让你体验体验我当时坠落楼顶的绝望吧！从那楼顶跳下去还有一线生机，从这里跳下去，可是死无全尸了！”一阵失重感从脚下袭来，我腾空了，肚中仿佛翻江蹈海。

    随即，另一个身影也被推下了堤坝。我借着最后的一丝镇定，看着她的脸，她嘴角漏出了一个笑容，警笛声很快响起，她主动戴上手铐，警察把她带走了，那时我松了口气，坏人被绳之以法了，我便不用太过操心了。

    等等是谁报的警？难不成？是她！是陈露，我看向陈露，她的脸上漏出了一个胜利的喜悦。原来，当我们在车上的时候，她一直没有说话，是在发送求救信息！徐欣那边应该已经掌握到了关键性证据了！那张脸……桥上探出了，一张脸，那张脸看着我，由巡视变成了惊恐，我眯着眼睛，看清了，那是徐欣！果然是她！果然！这波，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啊！

    失重感还是让我的心悬了起来，大脑中的赞叹悄然而止，现在，我只有一个想法，但愿不要死去吧！我希望能看见凶手绳之以法，湍急的水流在我的身旁不断飘摇，刺骨的寒意逼近我的脊背，如同利刃一般冰凉的水滑过我的手背，仿佛划出了一道无形的伤口。

    跌入水中，我的眼睛一阵刺痛，那冰凉的湖水遮挡了我的视线，我的眼前模糊了，什么也看不清楚了。那一阵阵的刺痛，让我的手下意识胡乱遮在眼前。

    身体猛然往下坠，湖水淹没到了我的口鼻，那种难以呼吸地窒息感让我无比痛苦，那种湖水灌进肺部的感觉让我的口腔中一阵血腥味。

    明明知道呼吸只会加快水流流进我耳鼻的速度，但我还是忍不住这么做，那种呛人的疼痛，让我无比清醒，想在水中咳嗽，想要探出脑袋，可是…

    又一个花白的浪头淹没了我的头顶，那看不见深处的堤坝印入眼帘，那湖绿色的水，那样的骇人。

    我明白，我还不能死，而且不止有我不能死。

    我明白，我要尽我所能救上陈露。

    “陈…”我想要大声呼唤，却又沉入水底，我想要呼喊出她的名字却再一次被浪头淹没。

    那白花花如同云雾一般的水，如一把死神的镰刀随时收割着我们的生命，我要躲避它们，可是在这附近并没有任何可以附着的东西。

    水位渐渐升高了，我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什么？泄洪？等等？到时候强大的水流一定会把我和陈露冲散的，指不定会夺走我们的性命。

    我再一次下潜，也许陈露已经沉到了水的深处。我四处观察着。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那正在不断的下坠，不断追向水的深处，不断往下。

    “咕咕咕…”我想要发出声音，但还是只能吐出一串的水流。慢慢靠近她的身旁，我想要把她拉住。

    她的发丝飘散在水中，面颊苍白，四肢发软，她的嘴唇微张，水或许已经进入了她的体内。我得加快速度了！我想着，或许现在把她救上岸还能有一线生机，就算只有最后一丝的机会，我也会奋力一博。

    我抱着她，慢慢往水上游着，有了负重，让我的速度变慢。慢慢的，一阵窒息感传遍了全身，这让我手脚发软，眼前变得无比模糊，仿佛再过一秒就会下坠，我想：难不成真的要葬身于此了？难道我没有办法看见正义的施展吗？

    我看着那朦胧的睡眠，身体在下坠，手脚仿佛千斤巨石一般，无法抬起。只能任由身体下坠。

    不行，我还不能妥协，不我还不可以放弃。既然徐欣、陈露都把希望寄托于我了，那我怎么能抛下她们，抛下她们的生命、她们的期盼呢？

    或许，我背负着所有吧！而且我还是这起案子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