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猴子的话让林卓微微一愣，什么叫我准备去哪儿，不是按考试成绩分配吗？

    可是他的话既然问出了口，就说明事情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算太过意外，哪儿还没点人情世故。

    林卓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已经找好地方了？”

    孙猴子不无得意地做了个转动方向盘的动作。

    林卓道：“当司机？”

    孙猴子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边，这才低声道：

    “我的卓哥，你小点声，毕竟还没最终决定的事，可不能到处张扬。”

    此时林卓不禁对孙猴子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时候的司机可是个技术工种，开车在其次，修车那是必须要会的。

    否则车坏在半路上，可没什么道路救援，也没什么单独的汽修厂。

    驾照不接受个人考试，都是单位推荐，师傅带徒弟，培训周期很长。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考出驾照，这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因为每个单位车都非常少，一个萝卜一个坑，即使有了驾照也要排队等着。

    直到有车空出来，才能开的上车，否则就一直修车吧。

    可以一旦能开上车，就牛了。

    给领导开小车自不必说，给领导送点礼物，也少不了司机的一份。

    哪怕开卡车的，也相当的吃香。

    走南闯北，见识比普通人广许多，也能买着一般人家很难买到的外地特产，到哪儿都受欢迎。

    林卓拍了拍孙猴子的肩膀，道：

    “哥们，行啊，以后肯定少不了麻烦你。”

    这年代信息闭塞，交通不便，真能有个司机朋友倒也真不错。

    “放心吧，卓哥，到时候有什么需要的，你吱一声就成。”

    孙猴子接着道：

    “其实吧，这也不是多保密的事。我爸原来就在咱厂开车，为了给我安排工作，刚提前退休，我进厂替班。”

    “别看我还没当上司机，不过我在车队从小玩到大的，一到寒暑假就跟着我爸去跑车，早就学会开车了。”

    “修车也跟着我家老爷子学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就算直接上岗也一点问题没有。。”

    “等进了车队，连培训也都省了，所以这也不算走后门，这应该叫人尽……人尽……。”

    孙猴子本想拽文，可突然想不起词来了。

    林卓接道：“人尽其才。”

    “对对对，就是人尽其才。”孙猴子脸皮厚的很，根本没尴尬的感觉。

    “我要是数理化像你那么好，我怎么着也去弄个电工当当。”

    “没听说嘛。紧车工，慢钳工，吊儿郎当是电工。”

    “电工多舒服啊，工作自由，活也不累。”

    “到谁家帮忙接个线走个电的，也得好烟好酒伺候着。”

    “这司机看着神气，其实真不是人干的活。”

    “冬天能冻死，夏天能热死，一天下来，人能给颠散架了。”

    这年代电工确实是个挺吃香的行当，不过哪个工种都有难处，电工看着溜溜达达，担责任可不小。

    而且电工一旦出点岔子，很可能就是要命的事。

    林卓听着孙猴子的话，心里也在琢磨。

    看来这考试，只是分配工种的一个参考，但也算不上决定性因素。

    比如这孙家乐，考试前就定好要去开车了。

    自己帮的这个忙，并没有那么重要。

    可林家乐还是请自己吃了这顿饭，倒是个挺仗义的人。

    林卓听着林家乐叨叨，忍不住打趣道：

    “行啦，猴子，你就别在这显摆了，有句话不是说嘛，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也不换啊。”

    “电工哪能和你比，厂里让你不当司机去当电工，你换吗。”

    林家乐嘿嘿一笑，道：

    “那肯定不换。”

    “卓哥，你成绩好，分配的工种应该也差不了。”

    “但愿吧。”林卓心道。

    两人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轧钢厂，锻造车间。

    刘海中见工友们都走光了，只有车间周主任还在他的小屋里看着图纸，就进了小屋，关上门。

    周主任抬起头，有些诧异地道：

    “老刘，都几点了，还没回去呢。有什么事。”

    刘海中弓着腰，一脸讨好笑容道：

    “主任，听说最近厂里要进一批新人，咱们车间给了几个名额？”

    “听说是给咱一个名额。”周主任摘下老花镜，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眼睛，便不再说话。

    刘海中斟酌了一会，道：

    “主任，我们院里的林卓也是这一批进厂，就是那个前阵子工伤去世的老林的儿子。”

    “我听说这次考试，他成绩非常不错。”

    “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脑子很机灵，身膀也结实，干活肯定差不了。”

    “我想您能不能把他要来咱们车间。”

    周主任闻言，微微皱了皱眉。

    虽说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这只是大道理，实际上工作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锻工属于特殊工种，环境恶劣，劳动强度也很大，比翻砂强点有限，没几个人愿意干锻工。

    “老刘，我这没问题，我肯定是喜欢机灵能干的小伙子，不过这小林愿意来吗。”

    刘海中拍着胸脯保证道：

    “主任，这个您放心，还是这小子主动给我说，年轻人就要到艰苦的岗位磨炼一番，想要到咱们车间好好锻炼锻炼。”

    “说是想跟我学学手艺。”

    周主任这才放心，点头道：

    “行，那我去找人事科说说，让他们把小林分来咱们车间。”

    刘海中闻言连声称谢，道：

    “多谢周主任，那您忙，就不打扰您了。”

    说着，刘海中蹑手蹑脚地倒退着出了办公室，轻轻把门带上，哼着小曲就回家了。

    回到家中，二大妈一看刘海中的神色，忍不住问道：

    “老刘，什么事给你高兴成这样。”

    刘海中在桌子旁边坐下，接过二大妈递过来的搪瓷缸子，喝了口水，这才得意地道：

    “今天厂里的入厂考试刚考完，我找人事科的打听了下，林卓那小子竟然考了第一名。”

    “按常理说，应该会分去当钳工、电工，甚至可能去跟着技术员干。”

    “我哪能让他那么舒坦，白吃我一顿饭，还不给我入厂名额，这种白眼狼，就是欠收拾。”

    旁边的刘光天也兴奋地道：

    “对，不能让那小子舒服了，让他不把名额给我。”

    想起自己与轧钢厂正式工“失之交臂”，刘光天就对林卓恨得牙痒痒。

    刘海中笑道：

    “你们放心，略施小计，事就办了。”

    刘海中喝口水，卖了会关子，才慢悠悠地得意道：

    “我给我们车间主任说了，林卓想到我们车间去，主任已经同意去要人了。等他到了我们车间，看我怎么整治他。”

    二大妈听了刘海中的话，也眉开眼笑，夸赞道：

    “要不说，还是老刘你有办法。”

    “不过，”二大妈担心道，“要是林卓到了你们车间和你们车间主任一见面，这事露馅了怎么办？”

    刘海中嘿嘿一笑，道：

    “这事我早就想到了，我吃完饭就去找林卓。”

    “让他被我卖了，还得帮我数钱。”

    刘海中简单吃了几口饭，就急匆匆地去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