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匪妖纠葛

    大概是胡宝儿说的“活下去”触动了齐峰的心肠，他的神色虽然依旧冰冷，但眼中却开始犹豫。胡宝儿这才有胆子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匪头，却原来是个年纪不大、白肤红唇的青年，只是留了络腮胡子，估计是为了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于是胡宝儿便讨好地媚笑着，更压低了声音道：“好汉爷，不如这样，今晚上，我让姑娘们陪大伙高兴高兴，不收钱……”

    齐峰眼里闪了闪，冷笑一声，道：“那你现在可以滚了。”

    胡宝儿自然是识趣的，她迅速起身走了，但是没走两步，却又被齐峰叫住：“等等，不准滚太远，就在这。”他指了指他前面的一张桌子，“你就给我坐这，坐一晚上，不准离开。”

    胡宝儿自然只能笑笑，坐在了那张桌子上，隔着两张桌子的距离，与齐峰面对面，她也没忘记让人给齐峰的桌上摆上酒菜等，但齐峰却是直接地全给扫到了地下。一整夜，他不吃、不喝，也不靠近任何姑娘，不管是真实存在的胡家侍女们，还是胡宝儿用幻术变出来的假姑娘。

    他只是坐在那里，盯着胡宝儿。

    看得出来，齐峰在很谨慎地充当一个托底的角色——他的部下确实刚经历过一场紧张的厮杀，刀头舔血地得来了一大笔钱，他们需要“放松”，他不得不让他们放松。

    但偏偏他们逃窜到的这个地方蛮荒无比，只有这一家狐狸精开的野店，店里的老板娘看起来也不是好相与的。

    所以齐峰任由其他人去作乐，但自己死死要盯着老板娘。

    “明天我们要走的时候，但凡有任何一个兄弟有事，你就也别想活。”

    胡宝儿故作惆怅地叹了口气，道：“您太小心了，我这难不成还是孙二娘的黑店？”

    齐峰依旧死死地盯着她，道：“你比孙二娘更可怕。”

    “您这，好吧，可容我在此喝酒？喝醉了我只伏在桌上，横竖你不过怕我动黑手，所以拿捏我的小命，我喝醉了总好杀些。”

    “随你。”

    于是胡宝儿就开始吃菜喝酒，而齐峰不为所动。胡宝儿一直都没有喝醉，她也很诚实地放下酒杯，笑道：“我虽没喝醉，却困了，容我趴在桌上睡罢。”

    齐峰看着她微醺的红靥，似乎有点不能自持，但最后还是冷冷地说了句：“随你。”

    于是胡宝儿睡下了。齐峰还坐在那里。

    直到第二天中午，齐峰起身要走，他的那些兄弟，也都一个一个心满意足地从各个姑娘的房间里出来，跟上了他。

    而胡宝儿，却也终于起身，要回到房间睡了。

    她不知道齐峰是否和她一样很不舒服却在硬撑，她不在乎，她只知道自己熬了一宿真的很累很累。而在上楼的时候，贴身侍女低声说了一句：“妥了的，共计三十九个人。”

    “他们有多少个人？”

    “一共四十七个。”

    “还有八个为什么没成功？”

    “领头的那个一直在看着小姐，另外七个，倒有四个暗中守着他的，另外三个……有一个也是不肯姑娘们近身，只吃喝；另外两个……”侍女更压低了声音，“他们睡一起了，不让姑娘进。”

    胡宝儿只能噗嗤一声。

    “三十九个，已经成功了。剩下这些，不妨事。”

    是的，她靠着这些姑娘的亲热举动，在那些土匪身上，下了蛊。

    “我先去睡个觉，起来再说。”

    而等她黄昏时分起来的时候，那伙匪徒的位置却还定在不远处的山上，看来那里确实是贼窝了。她借着蛊虫的感知大概了解了情况之后，便毫不犹豫地驱动了那些蛊虫。

    而齐峰面对突然发狂的许多兄弟，也是大吃一惊，猝不及防。他甚至没发现有几个兄弟还正常，只顾着砍杀那些忽然向他袭来的发狂兄弟，并且迫不得已一面砍杀一面后退——那些人就像是完全失去了恐惧和痛觉一般，哪怕被砍断了胳膊和腿，也都发疯一样扑向他，甚至直接张嘴就咬，而且前仆后继的。

    他若不逃，迟早会被一堆疯子压在地上啃咬砍杀的。

    而他在仓皇逃窜的时候，也明白了——昨晚上那群狐狸精，必然动了什么手脚。

    当然，他也没抱着能直接杀回去找胡宝儿的希望，因为他知道，找不到的——对方既然能在自己的监视下做如此大的手脚，很明显，对方很可怕也很谨慎，他即使解决了一切再杀回去，那些劫掠来的钱财也早被拿走了。

    胡宝儿自己也认为，这个年轻的土匪，被自己霍霍了一波之后，和自己再也不会有第二次见面了。

    然而第二次见面来得很快，不到半年。在她来到隐灵县附近的时候，又是这样的荒山野岭，又是这样的幻化出来的酒楼。只不过这一次，她是远远地看到了那群匪徒，更是一眼看到了带头的齐峰。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因为在上次掠劫来的财物里，有他亲手写的笔记和账本。她看得出来，这原本是个出身富贵、家境良好的青年，能书会写，却可能出于种种不幸，落草山林。她知道了这些，却并没有太多同情心；她收起了那些册子，仅仅只是出于一种“珍惜字纸”的心态。

    毕竟他的字还写得蛮好看的。

    而此番第二次遇见，齐峰却是竭力阻止了他的属下上前。那双本该冷酷无比的眼睛里，出现了恐惧。

    于是胡宝儿选择了主动打招呼——事实上，这是一种调戏。

    “哟，齐大爷，多日不见，怎么不叫你的新兄弟们来玩玩？这冬天了，可比夏天更舒服呢。大半夜的，兄弟们搁外边，怕不是要冻坏了？哎呀呀，怎么都好像多少挂了彩？难不成刚被官兵打过么？”

    齐峰愤怒的声音在北风中有一种咬牙切齿的颤抖：“狐狸精，你是如何害了我那群兄弟的？”

    胡宝儿嘲笑道：“你想明白？那就过来再试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