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F社几人从一间会议厅中走出。

    增田顺二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表情：“栗山你胆子可真大啊，敢和山内社长那么说话。还好他没有生气。”

    “顺二，你就是太胆小了，结果不是非常好吗？”

    和增田不同，田尻赤满脸兴奋地说道：“这次我们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我原本还以为山内社长会像是古代大名一样威严，没想到意外的好说说话。”

    衫森康双手掌叠在脑后，摇摇晃晃地。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情，连他这样的乐天派，都流了一后背的冷汗。

    山内社长来到会客厅迎接他们，然后亲自带路引着他们往外走。

    如此殊遇，令衫森康顿生受宠若惊的感觉。他扭头看向田尻赤，发现他也老老实实地走着，不禁有些偷笑，

    ‘阿赤这个家伙，平常一副上蹿下跳的大神经模样，没想到也不敢在山内社长面前造次。’

    而增田顺二更加不堪，微微颤抖着像是一只等待主人命令的哈巴狗。

    当他转头看向树谷时，却发现这个年轻人没有一丝敬畏和激动的样子，反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抖了抖眉毛想到。

    树谷似乎是发现了衫森康在看他，脸上瞬间变成了一副憧憬的模样。

    ‘反应迟钝？’见他如此反应，衫森康困惑了。

    很快来到了目的地，是一间大会议厅。一进门衫森康就被厅内的豪华震惊了，于是他悄悄到退出去，看到门柱边嵌着一块牌子：董事局会议。

    “嘶~”

    衫森康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个上下尊卑分明的社会，什么人享受什么样的礼遇都有定数。按常理，他们不配在这间会议厅开会。

    落座后，山田拿出五份文件放在他们面前，直到石原恒久起身和山田打招呼时，衫森康才知道这是任地狱总部的销售部长。

    他的级别比石原恒久高出不少，而此时居然像一个研修生一样干着跑腿的活。

    ‘这阵仗，有点吓人了。’

    “待会正好有个董事会议，所以先请你们过来聊聊天。”山内宏微微笑着，仿佛只是在喝茶闲谈，

    “GF社的几位，还有石原。请你们好好看看手中的议案，如果可以，我希望待会我可以在董事会上提交。”

    闻言，衫森康连忙拿起桌上的议案：

    任地狱会全力为《口袋妖怪》宣传造势，而后续的卡带生产GF社不需要出一分钱，全部成本由任地狱垫资。

    而且在此情况下《口袋妖怪》的销售分成比例不变，任地狱只占原APC社的10%。

    而任地狱这边的要求，是以15亿的价格全资收购GF社全部股份。并且《口袋妖怪》以及续作全都由任地狱的平台独占。

    山内宏给出承诺，除了石原恒久调任GF社新任社长外，其他领导层不变。会让他们保持相当的独立性，继续为任地狱开发游戏。

    同时他们必须完全配合任地狱的宣传。

    至于一切的始作俑者上杉重义，则算是这份协议的添头。因为所有人已经默认他要成为舆论扭转的牺牲品了。

    衫森康觉得，山内社长给出的条件已经够丰厚了。

    扭头一看增田顺二的嘴唇正在打哆嗦，也许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同意了，但太过激动以至于说不出任何话。

    连田尻赤都有些心动，三人互相点了点头，就在他们马上要点头同意的时候。

    “但是，请容我们拒绝！”

    栗山树谷冷静的声音在会议厅内响起。

    “嗯？”

    山内宏一声冷淡的质疑，令所有人都胆战心惊。

    就连石原恒久也罕见地面露出不安。

    “咳~树谷，对山内社长恭敬点。”

    增田顺二满头冒汗，悄悄伸手拉了拉树谷的衣袖悄悄说道。

    仰赖任地狱鼻息的GF社，在山内宏眼中也许就和蚂蚁一样吧。如果惹了他不高兴，这种外包公司一句话就能捏死一百个。

    “年轻人，这个条件已经非常好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啊。除了股权变动，我们不会对GF社有任何决策上的干涉。”

    坐在山内宏侧面的销售部长山田开口解围。

    “感谢山田部长，不过我考虑的非常清楚。”

    树谷却没有丝毫犹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其他条件都很好，我们也能接受被任地狱部分控股，但唯独成为子公司这项不能同意。”

    会议厅内静若寒蝉。

    “哈，哈哈哈哈。”

    就在所有人都担心不已时，山内宏居然笑了，“山田，给他们吧。”

    第二份文件被放到他们面前。

    条款中只有一条做出改变：将石原恒久从APC社独立出来，开设新的子公司部分收购GF社股份。

    但收购的股份已经不能控制决策了。

    ……

    “成了任地狱的干孙子。”衫森康用了个奇怪又贴切的比喻，“真是想不到我们得到了这么丰厚的条件。”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树谷也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他穿越前就有个疑惑：如果田尻赤没有被挤出的决策层，那么GF社还会不会成为“答辩级年货生产商”？

    GF社的人也许会做游戏，但不会做生意。

    任地狱此时承诺不会干涉决策，但是股权在人家手上，到时候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拿什么反抗？

    而他敢大胆反驳山内宏，是因为他早就确定了，现在是任地狱更需要《口袋妖怪》。

    任地狱需要扭转舆论，还要重振GB销量，相比之下《口袋妖怪》的归属和GF的股权反而无关紧要了。

    一拍两散GF社固然讨不了好，但是任地狱却会更难受。

    山内宏将他们请到这里来，还做出一副礼遇的姿态，就是要模糊这一点。

    志于上者，得其中。

    明确这一点后，树谷就知道第一方议案只是漫天要价。但没想到山内宏这么干脆，直接就给出了对们最有利的方案。

    至于上杉重义和APC社的死活，丝毫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一颗弃子而已。

    他们离开时，已经有任地狱的董事陆续进入会议厅，

    ‘山内社长的决心真的很大，看来等会就等有结果了。’

    再次被带回原来的会客厅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

    到了晚饭点，石原恒久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他带来了好消息。

    “董事会结束了，议案通过。”

    一个西装得体，面容阴鸷的男人从豪华会议厅走出。

    他沉着脸走到走廊尽头掏出电话拨通：“社长已经下了决定，你做好准备吧。”

    “什，什，什么决定？”

    对面传来惊慌的明知故问，正是上杉重义，“津川监事，你不能不管我啊！”

    “哼！真是废物，枉我给你找了这么好的机会，让你主持救市大作的开发，结果却被外包小公司给比下去了！”

    他的语气十分不耐，

    “我在董事会上已经被落了面子，自求多福吧！”

    说完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上杉重义目瞪口呆。话题缓缓从手中滑落，咔嚓一声砸在办公桌的柜门上。

    没有开灯的办公室有些昏暗，只有身后的玻璃幕墙透入落日的余晖。

    石原恒久代表任地狱，请GF社的几人吃了顿奢侈的。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任地狱的人已经开始安排宣传了。

    任地狱霸道惯了，广报部部长亲自给各杂志社主编打电话“定制文章”，即使是不在发刊日期的媒体也被要求明后天就加更。

    正值下班时间，接到消息的各杂志社编辑部鸡飞狗跳，咒骂声连天。

    ……

    “青叶，不和爸爸一起吃晚饭吗？”

    “你把我的裂空座都给拿走了，我现在很生气。”

    青叶起身，将伏在桌子上玩游戏时弄乱的头发捋了捋，然后冲山中幸雄吐了吐舌头摆了个鬼脸，

    “我和美惠子要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吃饭，您就免了吧！”

    “那真是遗憾啊。”

    山中幸雄嘴上说着遗憾，眼睛却偷偷往下瞟，看着GB屏幕上帅气的精灵，差点就要偷笑出声。

    自从交换中青叶的绿毛虫进化成裂空座后，被这新奇一幕吸引的三人立刻开始了研究。

    但无论他们再怎么交换，都没有第二只裂空座出现。

    于是颇感惋惜的山中幸雄，只能从亲爱的女儿那里将这只精灵强行要了过来。

    “呵~”看到他这幅样子青叶冷笑，“我这就要去找男人了。”

    “去吧去吧……”

    山中幸雄挥了挥手，然后感觉到不对劲猛地站了起来，

    “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走吧，美惠子酱。”无视了山中幸雄，青叶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田口，你文件忘了拿了。”

    走到门口，田口美惠子突然听到社长叫自己，连忙小跑回办公桌前，对着山中幸雄鞠躬道歉：

    “抱歉社长，我刚刚光想着那个神奇的精灵了。”

    “不要紧的，带上这份合同，尽快把青叶拉到京都去吧。我看她在京都人生地不熟地，怎么找男人，哈哈哈。”

    “呃~”

    田口欲言又止。

    最后，山中幸雄面带和善低声补充道：

    “对了，我不想听到任何‘社长在偷偷玩游戏’的言论。公司刚在印尼开了一家电子厂，还缺一名会计。嗯，以你的水平应该能够胜任。”

    “是，是的社长，我肯定不会多说一句话的！”

    田口满脸惊恐抢过文件，飞也似的跑出社长室。

    走出门，她发现青叶正和一个中年人交谈，正是山中幸雄的助理老角川，连忙上前打招呼：

    “午安，角川桑。”

    “午安，田口小姐。”

    两人见礼后，青叶拉着田口径直离开了。

    老角川进入社长室，发现社长正低头在写着什么。于是他安静地侍立在旁。

    直到山中幸雄抬头：“交给她了？”

    “社长，两张六点半的新干线车票，已经交给小姐了。安排了京都分公司的员工去接车。”

    “很好。”

    山中幸雄点了点头，然后将写好的文稿交给他，

    “找个人帮我跑跑腿，把这份文章发布到《FAMICOM通信》上去。至于撰稿者，‘某匿名的索妮高层’怎么样？让他们当期就发布。”

    “我这就去办。”

    老角川接过文章目不斜视。

    山中幸雄补充道：“你别想多了，只是因为青叶在上面丢了两亿，我得想办法帮忙收回成本。”

    “社长，我什么都没想。”老角川回头恭敬行礼。

    在走出社长室关上门后，他还是偷偷看了一眼稿子。

    “震惊！！！新游《口袋妖怪》再次出现重大漏洞！惊现神秘的151号精灵。”

    ‘社长还会写这种东西？’

    看到这个标题，还有震惊后面的三个叹号，老角川惊得眼睛都瞪出来了。

    忍不住跑到厕所，坐在马桶上看完了整篇文章后他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为老不尊的锅，只能我替老爷背了。’

    控制住表情若无其事地来到办公室，抓了个年轻帕鲁：

    “这是我亲自写的文章，帮忙送去《FAMICOM通信》。”

    “好的，角川桑。”

    年轻职员可没有老角川的定力，他拿到稿子的同时就已经低头看上面的内容了。

    在看到标题后他若有所思，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数据线，然后抬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仿佛在说：“约吗？”

    “快去吧！回来再说。”老角川连忙把他支走。

    看着帕鲁离去的背影他也若有所思。于是，悄悄又抓了个帕鲁二号：

    “去，帮我买一台GB和一份《口袋妖怪》卡带，还有那个线也要，要快！”

    ……

    次日，也就是口袋妖怪发售的第四天，正值周六。

    游戏爱好者们突然发现，自己在读的期刊、杂志、报纸都加刊了，而且他们所熟知的那些知名撰稿者都有新文章刊登。

    一些闲着没事的乐子人，瞬间预感到有大瓜可以吃，于是连忙跑去报亭书店购买。

    他们直接聚集在书店门口讨论着。

    “你们看，这篇‘《口袋妖怪》首发测评，兼具质量和诚意的大作’，居然是‘食雪仙人夸山’和‘三郎二郎’联名撰稿的。”

    “‘食雪仙人夸山’不是专门写吐槽文章的吗？怎么今天也来夸人了。难道是‘超能力’？”

    “不对，夸山先生可是相当有见解的批评家，而三郎二郎也是非常有水平测评者。能让他们一起夸赞的游戏肯定不一般，我得去买一份看看。”

    “《口袋妖怪》吗，我听别的朋友说非常好玩，我还以为是他吃到屎了，想骗我也吃一口，现在看来我错怪他了？”

    “你们说的这个《口袋妖怪》，是不是最近大家都在骂的那个？听说他们还是抄袭的，难道还有反转？”

    “快看，这里还有一篇夸山的文章，‘卑劣小人抄袭狗上杉……’”

    “我给你们读一读：《口袋妖怪》的原案早在五年前就已经完成并提交，而《地狱冒险》立项在两年前……哔哔哔哔……”

    “哇，这篇文章看得我好爽啊！骂的酣畅淋漓，这个上杉简直是十恶不赦的罪人，我有点同情GF社了。”

    “居然能在可以发表的范围内骂的这么脏，不愧是‘食雪仙人’，嘴就是臭。”

    “这是实锤了抄袭？大反转啊！！我兴奋起来了啊。”

    “还有好多关于《口袋妖怪》和《地狱冒险》的文章，这应该是在故意炒热度吧？”

    “管他炒不炒热度，我只想看到血流成河！我这就去给上杉重义寄刀片。”

    “搞得我都有些好奇这款游戏了，要不去买份《口袋妖怪》看看？”

    当他们走到专营店时，却发现柜台前已经开始排队了。

    还有更多人挤在有卡带的人身旁，然后他们惊奇地发行，这款自己因为恶臭评价不敢上手的游戏，居然这么好玩。

    于是队伍开始慢慢延长出店门，像贪吃蛇一样在门口蔓延。

    之前挤压的舆论，全部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遍地黑变成了遍地红。

    当然，这是对GF社而言，至于舆论中的大反派，大部分人还都沉浸在《口袋妖怪》的游戏性中没空管他。

    不过，上杉重义肯定不会被遗忘。

    而更加引人瞩目的消息出现在当天中午。

    游戏界最有权威性的刊物之一，《FAMICOM通信》也加刊了。而登载在首篇的文章赫然是：

    震惊！！！新游《口袋妖怪》再次出现重大漏洞！惊现神秘的151号精灵——某匿名的角川桑。

    顿时GB数据线也开始脱销了。

    下午五点，任地狱营销总部。

    之前那种山雨欲来的沉闷气氛已经消失，各个成员都在忙碌着，电话响个不停。

    “山田部长，北海道营业部要求补货。”

    “部长，关西的《口袋妖怪》卡带全部售罄了。”

    “总部也没有存货可供出荷。”

    “要不要让专营店的人去零售渠道回收卡带？”

    “你想太多了，小卖店比专营店卖的还快，好多店老板都来进货了。”

    就在此时，一个员工抱着一箱信件走进办公室：“传达室有我们的信件，都是催《口袋妖怪》补货的，他们也太有效率了。”

    “20万份根本不够卖。”山田拍了拍头，喜中带丧地说道：“已经在安排发行部门紧急生产了。”

    “卡嚓！”

    突然，一块沿街的窗户玻璃爆裂，将办公室中的众人吓了一跳。

    罪魁祸首躺在地板上，赫然是一款裹着白纸石头。

    山田捡起来一看：“尊敬的游戏公司您好，请尽快在京都地区补货《口袋妖怪》卡带，否则后果自负。”

    “只是催更而已。”

    他呼了口气，见怪不怪地说道，

    “别愣着了，快回去工作！没办法了，将总部所有的GB数据线都发出去，让他们先自娱自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