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气过稀，有碍于大永国运，自是不利用继承皇位。龙气过盛，本是好事，但过刚易折，何况那时的先皇尚未病重，面对龙气还要压过自己一筹的儿子，岂能不担心篡位之举？”许天衣缓缓道。

    天子之位向来是天子有心传之时，才会考虑到出彩的儿子，若仍有操劳江山社稷之心，儿子的过于出彩就可能会危及自身地位。

    “龙气往往生来自有定数，后天改变相当之困难，从未听说过黎王有掠夺之举，何来龙气过盛之说？”朱瑜欣不觉是这种可能。

    “黎王的龙气并非掠夺，而是后天繁衍生息所得，正因为后天的改变相当困难，所以这一谋划从很早就开始了。”许天衣道出真相。

    “你可知道摘星观为何能成为大永现在的道教祖庭？”

    朱瑜欣不明白许天衣为何又将思维跳跃到了摘星观上面。

    “因为当今的圣上与摘星观的上任观主道生真人有过一场交易，道生真人修道生之法，在圣上还是三皇子时，让道生真人在黎王府也就是当初的太子府修缮时，暗中布下了道生法阵，以此来换取将来登基后摘星观的道教祖庭！”

    朱瑜欣心神震撼。

    雪月也是恍然。

    道生之法，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道生真人的道行布下法阵，经年累月之下，确实可能实现龙气的缓慢增长！

    许天衣安静不言，朱瑜欣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第二个秘密是什么？”

    “自是青黎兵变的内情。”

    “什么意思？”朱瑜欣不解。

    许天衣却是没有再说下去，而是起身道：“走吧，趁着天还没有黑，领我逛一逛这昔日风光无限的王府。”

    朱瑜欣目光闪烁，走向廊道。

    两人穿行在廊檐下，沉默无言，走过了侧楼，走过了后殿。

    “我虽是他的女儿，但并没有与他以父女之名相处过。”朱瑜欣率先打破宁静。

    如她所言，青黎兵变前，黎王才告诉了她实情，在这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庆王之女，是黎王的亲侄女。

    许天衣没有说话。

    临近寝宫前，朱瑜欣的脚步有些停顿，但犹豫之后，她还是走了进去。

    寝宫残破，灰尘满地，但从装饰上看，依稀能辨别出这里是一女子住所。

    夕阳将落，光线昏弱，寝宫内似有迷离光晕生出。

    视线朦胧，某一刻，有和煦阳光照射进来，充盈整座寝宫。

    “嘻嘻……快来抓我姐姐！”

    “别跑！”

    “姐姐你慢点！我投降，投降了！”

    “哈哈，被我抓到了！”

    秀致寝宫里，两个小女孩追逐打闹，跑在前面的穿着浅粉色小棉袄，手里拿着一只半成品的纸鸢，后面的穿着淡绿色锦缎，都是可爱漂亮的小丫头。

    锦缎小女孩追上了前面的小女孩，将之扑倒在了地上，抢走她手中的纸鸢。

    棉袄小女孩红了眼睛，泪水充盈眼眶，就要哭出来，可她倔强地握着小拳头，抿着小嘴，就是不哭不闹。

    朱瑜欣站在那里，看着倒地的棉袄小女孩，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同龄的锦缎小女孩，看着坐在地上好像受了天大委屈的棉袄小女孩，再看看手中那只还没有做完的半成品纸鸢。

    “给你给你，不就是个破纸鸢嘛，比你早出生半个时辰也是比你大，姐姐才不跟你抢！”

    说着，淡绿色锦缎小女孩使性子地把纸鸢丢在地上，扭头就离开了。

    看着离去的姐姐，棉袄小女孩双眼通红，依旧倔强地一句话不说，小小的身子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纸鸢。

    小女孩默默坐在小床上，不哭不闹，就那么紧紧攥着那只半成品的纸鸢。

    朱瑜欣看着窗外的锦缎小女孩。

    那个幼时的自己，坐在门外台阶上，生气又委屈。

    明明是她的生日礼物，凭什么父亲上次来一趟大伯家，就要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

    “一只破纸鸢，才不要！不要！”锦缎小女孩狠狠跺了下脚，离开了。

    屋子里，棉袄小女孩不知道坐了多久，抿着小嘴，眼泪顺着精致的小脸颊流下来，一手死死抓着小床上的被褥，一手又不敢用力，轻轻拿着纸鸢。

    不知何时，一名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来到棉袄小女孩的身边。

    看着那名男子，朱瑜欣双手握得更紧了。

    年轻男子微笑着帮小女孩抹了把脸上的眼泪，棉袄小女孩终于绷不住了，哭了出来。

    “爹爹……呜呜……我只是……只是想帮姐姐修补好，姐姐为什么推我，为什么……”

    小女孩扑在父亲怀中大哭起来，男子轻轻拍打着并不是亲生女儿的小女孩，出声安慰着。

    发泄完委屈的小女孩，起身离开父亲怀抱，默默走到小书桌后面的柜子里，费了好大力气，拿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是针线和一些小木条。

    小小的身影，就那么含泪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拿出针线和小木条，笨拙地对着半成品的纸鸢修补完善，不时还扬起小胳膊擦一下脸上的泪水。

    恍惚间，遗忘的记忆重启，朱瑜欣回忆起了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

    独自在家门前玩耍的她，看到了那个一直叫自己姐姐的小丫头，兴奋地朝自己跑来。

    “姐姐！姐姐！我修好了！修好了！”

    从小就身体弱的小丫头，跑起来弱不禁风，更有几次险些跌倒，气喘吁吁地跑到她面前，顾不得累，满心欢喜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姐姐，给你。”

    那是一只并不好看的纸鸢，缝缝补补，也不对称，根本飞不起来。

    但纸鸢，却是完整的。

    朱瑜欣紧紧攥着双手，眼眸通红，泪水顺着那精致的脸颊流下，却是毫无察觉。

    她记得，她记得她当时说的话。

    她不敢想，不敢想。

    “哦，破纸鸢啊，我早就不喜欢了，不是给你了？你自己拿去玩啊。”

    那个她，仅仅是瞥了一眼被修补了好几个日夜的纸鸢，然后就丢下怔在原地的小丫头，扭头往自己家里跑去了。

    自那以后，那个小丫头每次见了她还是开心地喊她姐姐，可她再没去这个妹妹的家里一次。

    朱瑜欣蹲在了地上，脑袋担在胳膊上，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她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就舍不得一个纸鸢，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淳颖……

    那样的纸鸢，那么瘦小的淳颖，得缝补多少个日夜啊……

    她后悔，她好后悔。

    有个手掌轻轻落在了朱瑜欣的肩膀上，满脸泪花的她抬头，看到了英气不凡、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

    “淳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