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洗漱时，

    晴雯和金钏儿又卯上劲儿。

    昨夜，金钏儿为还晴雯在伺候贾琏沐浴‘退让’之情，才叫晴雯先她睡在里侧。

    却不曾想，今早睡醒，晴雯直接从她身上跨过。

    才醒那会儿，人还迷糊着，金钏儿后知后觉，晴雯这个死丫头，分明早醒了，故意不起，等她醒来，故意从她身上跨过。

    “哎呦，两位姐姐快别吵了，二爷要起来了。”

    贾琏住在外书房，最操劳的就属昭儿了，除了男女之事，原本属于凤姐和平儿的活儿，叫他一人包圆了。

    虽说金钏儿和晴雯来了，多少帮他分担了些，但依旧是起早贪黑，没给配小丫头，打水、烧水、跑腿的粗活儿，还得昭儿带着小厮来做。

    早饭在外屋吃，晴雯有些扭捏，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瞥向炕上的被褥，金钏儿就不会，毕竟她都把琏二爷的身子看了个干净。

    “马匹备好了，二爷随时可以出门。”

    吃完早饭，昭儿进来说。

    昨儿，忠顺府派下人来信：招安的圣旨下来了。

    招安不是像电视剧演的那般简单，到贼窝那里，念皇恩浩荡，喝贡酒……

    里面牵扯的门道多着呢，建制、营地、军屯田……

    得先把上述问题解决好，才好去宣读圣旨。

    神京南城的一座大宅院，王子腾的左膀右臂汤吉的府邸就在这儿，汤吉对于贾琏带来的消息稍感诧异。

    贾琏竟先他们一步得到圣旨的消息，忠顺府看似比他们还要重视此次的招安，仅是贾琏对忠顺世子的救命之恩？

    招安的圣旨没有下给王子腾，更不会下给尚未上任千户的贾琏了，而是下到顺天府。

    建制的问题，上次在王家谈过一次，今上有意重建四威营，贾琏为立威营千户。

    营地的问题就复杂得多了，京营的大本营在神京城西的菀宁县一处叫旗口的地方，因而得名旗口大营。

    旗口大营、菀宁县最多能容三万之兵，其余兵马分散于京边诸县。

    大周开国之初，宁国公贾演初立京营之始，划分麾下十二万兵马为二：营兵、军户。

    营兵日常只管操练，战时冲锋在前，待遇自然远优于军户，能领军饷，一人分地十亩。

    军户负责屯田，战时主管后勤辎重，待营兵死伤填上空缺，没有军饷，一人分地五亩。

    旗口大营只离神京城几十里，事关神京城安宁，干系重大，大营只留精锐营兵。

    萨尔浒大战前，军营共有六万营兵：奋武营、耀武营、敢勇营、果勇营、立威营和伸威营；有六万军户营：练武营、显武营、鼓勇营、效勇营、杨威营和振威营。

    萨尔浒战败，六营兵死伤惨重，节度使贾代化伤势过重而亡，荣国公贾代善接过帅印，重新划分兵营，以奋、耀、练、显四武营为基，从各营挑选精壮并入。

    休养生息，十二大营仍存八大营：四营兵、四军户营。

    王子腾接任节度使，沿用至今。

    那问题来了，立威营原先的营地在旗口大营，现今练武营在此驻扎，原练武营地变成了庄稼地（军屯田）。

    如果贾琏只想当个千户、参将，那王子腾很好安排，并入奋武或耀武营就是了，没有贾琏进京营这一出，这二营参将或是下一任节度使。

    其中奋武营参将石文柏更是王子腾的大舅子，石文柏和贾琏，王子腾更想贾琏从他手中接过节度使。

    只论亲近，贾王二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子腾虽与石文柏互为姻亲，却不到荣损与共的地步。

    这只是外人看来，事实上并非如此，自从贾代善去世，宁、荣二府淡出朝堂之后，贾王二府的关系早就发生了变化。

    从二府来往的次数就可以看出，王家和石家来往的次数要比王家和贾家来往的次数要多得多。

    这是王子腾薄情寡义吗？

    说是，也可以，毕竟王子腾能接任节度使还要仰赖贾代善。

    说不是，其实也说得通，节度使军务繁忙，来往贾府，跟贾赦聊书画古董、侍妾，还是跟贾政清谈阔论？

    连聊都聊不到一块去，又怎么维持常来往的关系。

    论亲近，比起荣国府，石家只高不低，既如此，为何王子腾更愿意让贾琏来接任节度使呢。

    什么‘善公传我，我传琏儿’不枉一桩美谈，那都是虚的。

    只有贾琏接任节度使才最符合王子腾的利益。

    太上皇任期，大肆挥霍，萨尔浒之战，耗尽国力，朝廷拿不出钱粮供养京营，才叫贾代善接任节度使。

    石家出身卑微，家世底蕴不足以撑起节度使之责，若叫石文栢接任节度使，无非两种情况：

    国泰民安，大裁营兵。

    但鞑靼之患，危及社稷，非但不能裁兵，还得征兵。

    不裁兵，石文栢还养不起，国库又拿不出多余钱粮，只剩下求助开国武勋世家这条路了。

    一旦开了那个口，那京营就要被瓜分了。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王子腾愿意看到的，失去了京营这座靠山，根基不稳的王子腾就坐不稳九省都检点这个位置。

    换贾琏接任，就大不同了，宁、荣二府相较以往，是没落了许多，好在先人留下的家底够厚，撑得起节度使这个位置。

    说白了，就是一句话那么简单，贾琏接任节度使的关键，在于宁、荣二府能不能养得起整个京营。

    听到汤吉说到这儿，贾琏才懂了忠顺王的那句‘千户官于你而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的含义。

    也终于知道了忠顺王为何会赠他‘梨园’。

    宁、荣二府养得起京营吗？

    元春还只是女史，省亲别墅大观园还只是块空地，撑起整座京营几年，问题不大。

    问题是，贾琏如何说服贾母和贾珍这二府决策之人，倾力支持他。

    道理谁都懂，贾琏若能够接任节度使，对宁、荣二府来说，都是莫大的好处。

    贾琏心里头门清，在没有十全的把握之前，贾母和贾珍是不会倾力支持他的。

    今上重启立威营，忠顺王赠梨园，王子腾的需求，荣国府光宗耀祖的希望……

    贾琏想想就后怕，从赴忠顺王宴请的那一刻起，他就是离了弦的箭，没有退路，要么一飞冲天，要么跌落深谷。

    随后汤吉向贾琏传授了王子腾是怎么从百户官一步步升到京营节度使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