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愧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旁边的张鲁郑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刘行不过一普通少年，我要是连他都拿捏不住，枉为一教之主。”

    “嗯，刘行只有两百叟兵，褒中又被我兵马包围，他出不了我手掌心。”

    张卫此时也出言附和，宽大的手掌说话间握成拳，显然没把刘行放在心上。

    张鲁欣然颔首，并对杨松说道：“前方探马来报，庞羲已率兵出了成都，估计月底就能过葭萌，元乔可有退敌之策？主动出击？”

    “千万不可。”

    杨松直摆手，正色说道：“葭萌以北山道狭长，不如放任庞羲率兵北进，只需派兵在阳平关坚守，再过两个月就要入冬，即便今冬山里不下雪，庞羲后勤补给必然困难，届时教主再引兵而击之，彼可擒也。”

    “妙哉，妙哉。”

    张鲁抚掌而笑，盛赞杨松曰：“我得元乔，何愁大事不定？”

    次日一早，张鲁派遣张卫、杨昂，率兵万余赴阳平关设防，又遣骨干信徒从米仓道南下，潜入巴地宣扬刘行神迹，通过边缘区域往中心渗透。

    庞羲率军两万讨张鲁，出了葭萌行至白水关，便命令大军原地驻扎，只让先锋李思率兵两千，往阳平关方向探路。

    以赵韪为首的益州本地官员，想把受刘璋倚重的庞羲调出权利中心，以为这样就能掌控刘璋攫取权利。

    然而被刘焉器重的东州人，在拥立继承人之时就两边下注，早早便把庞羲拉入进东州派，所以面对益州士人的出招，东州派果断将计就计。

    在赵韪等人煽风点火，拿张鲁不顺从说事的时候，东州派官员也在落井下石，而且建议刘璋从速诛杀张鲁全家。

    刘璋被历史定义为暗弱无能，然而他入蜀不到半年刘焉就去世，益州士人与东州士人都奉他为主。

    面对这泼天富贵，刘璋不能拒绝也不愿拒接，他见两系的官员都这么说，只能杀了张鲁母弟立威。

    战争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刘璋提前杀张鲁在成都的家人，势必让远在汉中的张鲁警惕，会做好充分的准备防御。

    这就为庞羲征讨不利埋下伏笔，拿不下张鲁就得持续投入钱粮兵马，无论东州派系还是益州本地派系，都需要为这场战争贡献力量。

    刘璋想利用战争收回权利，庞羲与他是儿女亲家关系，刘璋此时在益州能信得过的人，也只有庞羲一人而已。

    此时的益州，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在益州角逐权利的人，不仅仅是东州与益州士人，还包括刘璋本人，以及‘落选’的刘瑁，更远的则是汉中张鲁与刘行。

    不出意外，李思到阳平关只溜了几圈，还没交兵就收兵回白水关驻扎，而庞羲则率主力返回葭萌休整。

    十一月战报送至成都，庞羲言张鲁在汉中准备充分，自己与张卫交战数次不能取胜，请求刘璋增拨兵马并军需。

    刘璋召集群臣商议，由于是赵韪等人带头举荐庞羲讨张鲁，他们即便再不情愿也得配合，兵马钱粮该筹备的必须筹备，东州士人自然举双手赞成。

    就在同月，箕谷哨所截住一个贵客，即朝廷新任命的益州刺史扈瑁。

    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张鲁本打算等刘行神迹在益州传开，最好是击败庞羲之后再矫诏，却没想到朝廷给他助攻。

    扈瑁携有诏书、印绶赴任，那都是货真价实的凭证，张鲁不必再花精力伪造。

    杨松之前献计矫诏刘行为刺史，张鲁虽然按此计做了不少前序宣传，但总觉得刘行年纪轻、没资历，外人很容易猜出他是傀儡。

    张鲁犹豫和胡思乱想，跟其不大的野心有关，他父祖皆为天师道领袖，只是占据高山布道修行。

    若不是背靠刘焉这颗大树，张鲁无法尝到俗世的权利，遑论割据汉中这么大地盘。

    其实他根本没有吞并益州的野心，只想维持现状继续统治汉中。

    刘行要不要成为刺史傀儡，对张鲁的需求并不是太迫切，现在有朝廷任命的真刺史，一样可以对刘璋造成麻烦。

    张鲁将扈瑁安顿在驿馆，准备等庞羲真正发动进攻，就把扈瑁带去阳平关退敌。

    可是一夜过去，扈瑁就像人间蒸发，消失不见。

    张鲁派人在南郑找了半个月，没有一点头绪只得不了了之。

    转眼月余过去，到了来年正月十五。

    这一天为上元节，是天师道每年最隆重的节日。

    张鲁作为教中领袖、师君，要主持盛大的祈禳法会（天官赐福），而刘行作为被赐福、解厄的‘活标本’，也受邀到场与信徒见面。

    夜里法会结束，张鲁见刘行配合乖巧，便决定矫诏他为益州刺史，并打算提前与之通气。

    张鲁换下道袍来见刘行，拱起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子为公子，今夜单独留你在此，是有件喜事相告。”

    “喜事？”

    刘行狐疑地看着张鲁，心说你这家伙蔫坏蔫坏的，还能有什么喜事？

    张鲁微笑对曰：“数月前益州官吏过境，举荐刘璋继任益州刺史，可惜朝廷却另有安排，诏令公子为益州刺史...”

    “我？不可能。”

    刘行听得直摆手，此时赵高没与他通气，所以表情十分真实，紧跟着自嘲道：“我今年才满十八，哪有资格出任此要职？张教主莫非与我打趣？”

    “此事千真万确，可能是刘御史被误杀，陛下想补偿公子...”

    张鲁一直观察刘行，当发现对方表情自然，心中才终于释然。

    之前杨松多次献计，年轻的刘行都是受益者，张鲁曾怀疑他们暗通款曲，特别是扈瑁莫名消失，更显得刘行可疑。

    经过几个月的查证，核实杨松与刘行没有丝毫关系，张鲁这才对眼前少年放心，但他不知幕后还有只黑手在操控。

    刘行回味张鲁刚才的话，想起赵高曾去长安疏通关系，说天子知道自己还活着，难道真是陛下补偿我？

    不对，此时李傕、郭汜把持朝政，天子哪有半点自主权？

    李傕会让我做益州刺史？那多么可笑？

    想到这里，刘行猜到张鲁在试探自己，心说你这家伙果然没憋好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