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待莫北唤她第二声的时候，赵梦如才终于缓过神来。

    她缓缓转过头去，看向身边半跪在地上的莫北。

    “莫北！”赵梦如眼泛热泪，伸出双臂，一把抱了过去。

    “师…师姐。”

    面对着赵梦如的拥抱与哭泣，此刻的莫北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莫北将赵梦如轻轻抱住，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了起来。

    赵梦如在怀中呜咽了一会，便没有了动静，手臂无力的垂了下来。

    莫北感受着怀中少女那均匀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赵梦如抱起，送回了她的寝室。

    莫北站在床前，望着眼前赵梦如那憔悴的身影，泛红的眼眶，他的心情久久无法平息。

    “为何会变成这样…”莫北沉声说道。

    眼前的少女，也不过是比他大三十岁而已…

    他心中虽已有定论，但还是决定与师父谈谈。

    莫北走向青楼真人的寝室。

    寝室的房门并未关上，而是半敞着。

    青楼真人早已等候多时。

    莫北踏进了房门，沉声说道：“师父，师姐…师姐是不是丹毒入体。”

    青楼真人坐在桌前，脸色透露出不忍：“不错…实际上，她…她早就已经丹毒入体。”

    “什么！”莫北震惊之余，紧接着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青楼真人用力的捋了捋胡子：“我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你与她相遇之前，她就已经尝试过以身试药。”

    “我劝过她多次，她总也改不了，她总是想为别人做些什么…”

    莫北的一颗心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为何赵梦如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

    那天赵梦如在他洞府里，原来并非是地面不平而摔倒…

    丹毒入体…

    正常来讲，服用丹药是有一部分丹毒，但可以自然代谢掉。

    但以身试药却是不同，丹毒无法控制，一个修真者，想要创出一个完整的丹方，可能需要数百年，期间经历无数次的失败，无数次的丹毒入体。

    多数炼丹师，都是在这个阶段，中道崩殂。

    聪明的炼丹师，一般会等体内的丹毒全部排出，再进行下一次试药，或者直接用在其他人身上，让他人代为试药。

    即使是如此，一次的丹毒，也有可能会使炼丹师丧命。

    但以身试药的感受是最直观的，所以很多炼丹师只能自己试药，承担风险，以创出更好的丹药。

    莫北站立在原地，久久沉默。

    终于，无法面对现实的他开了口：“师父…为何，不阻止师姐。”

    青楼真人低头不语，半响后回道：“莫北，我清楚你在想什么。”

    “或许，我不该将梦如收为弟子，这样她就不会找到自己的道…”

    “她的道，是我无法阻止的。我尝试过，但是没有任何改变…”

    “这一切，或许都是我的错。”

    莫北为之动容，他的拳头紧紧攥起：“师父，对不起…”

    莫北明白的，一个人的道是无法轻易改变的，即使没有这件事情，也会有另一件。

    要怪，只能怪他没有改变格局的实力，无法解决当下的问题，所以导致了赵梦如的牺牲。

    青楼真人看穿了莫北心头所想，安慰道：“徒儿，不必多虑，夜已深了，你也奔波了不久，快去休息吧。”

    “等明天的时候，再去陪陪你师姐。”

    莫北听闻，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一夜无眠。

    莫北担心赵梦如休息不好，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过去找她。

    房间内

    赵梦如已经醒了，此刻正倚在床头，与坐在床边的单芸莺以及站在一旁的李清竹说着话。

    “梦如，你身体不好，我已经炼制出新的灵宝，可以供你日常出行使用。”

    说着，单芸莺腰间光芒一闪，储物袋中飞出一个小巧的木质轮椅。

    轮椅落到地上之后瞬间变成正常尺寸。

    “这是可以用灵气催动的轮椅，可以通过灵气的调节加速或减速。”

    “另外还有防护和飞行的功能。”单芸莺苦笑着说道。

    此时李清竹突然出声，他也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物，那是一个黄澄澄的灵果。

    “师姐，这灵果有补气养元的功效，对你的身体或许有些好处。”

    躺在床上的赵梦如经过一夜休息，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她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多谢你们两个了。”

    她强打精神，紧接着问道：“城内的人们怎么样了。”

    李清竹回道：“城内的人们已经疏散了大半，情况已经非常乐观了，师姐不必担心。”

    实际上，城内仅仅疏散了十余万人口，剩下的还没有疏散完毕。

    以他们几人微薄的力量与财力，余下的人口疏散起来无比的艰难。

    还有一部分人并不愿意离开帝星城，这一番游说，也需要占用他们不少时间。

    这一困境，依旧还是无法解决，冬天即将降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相伴十余载，见到此刻赵梦如的憔悴模样，两人心中滋味自不必说。

    这一善意的谎言，也是两人提前商量好的。

    赵梦如沉思片刻：“多谢你们了，愿意和我一起做这件事…”

    单芸莺眼神坚定：“师妹，即使你不先提出这个主意，我们也会去做的。”

    “是啊，师姐。”李清竹同样目光坚定，附和道。

    赵梦如微微点了点头：“那便劳烦你们了，我也会尽快炼制出丹药的。”

    单芸莺与李清竹两人脸色微变，刚想要劝一劝赵梦如，突然被闯入的莫北打断。

    单芸莺与李清竹脸上一喜，两人也是昨天傍晚才知道莫北的情况，只是天色太晚，当时并未打扰。

    “师弟，我就知道你没事！”单芸莺站起身来说道。

    “莫北，你没事实在上太好了。咦？你好像修为又有长进？”李清竹吃了一惊。

    莫北点了点头：“不错，最近在逃亡的过程中，偶有奇遇。”

    莫北将自己的发现又说了一遍，几人听的啧啧称奇。

    “没想到还有这种秘法。”单芸莺皱了皱眉。

    赵梦如惨笑道：“他们也没有选择，不是么。”

    李清竹沉默的点了点头，几人一时无言。

    李清竹率先打破了沉默：“师姐，不如我们去找师父问问，是否有这种秘法的记载。”

    他向单芸莺使了一个眼色。

    单芸莺当下了然：“师弟说的对，莫北，你今天来陪着梦如，我们问完师父还要去外城。”

    莫北点了点头：“好。”

    待两人走后，莫北上前坐到床头，看着床上的赵梦如。

    赵梦如经过一夜的休息，精神明显已经好了很多，在莫北归来之前，赵梦如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她的生活一直在炼丹试药以及为莫北担忧之间游离。

    待莫北归来的那一刻起，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安心的休息了一夜。

    “师姐，你身体好些了吗。”

    赵梦如安慰的笑了一笑：“师弟，你放心，我没事。”

    莫北清楚赵梦如是在安慰自己，他恳求道：“今日不炼丹了，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赵梦如温柔一笑，点了点头：“好。”

    莫北听罢，将赵梦如直接抱起，放到了轮椅之上。

    他推着赵梦如，两人走出了御天府。

    两人边说边走，一路来到了内城的闹市。

    “清甜多汁的灵果，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嘞。”

    “大师炼制的灵器灵宝，九折出售！”

    看着街头繁荣的景象，两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两人走在闹市中央，莫北买了几个灵果给赵梦如，赵梦如只是吃了几口，便吃不下了。

    此时，一个摆满了饰品的摊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莫北推着轮椅走上前去。

    “老板，这首饰怎么卖。”

    首饰摊的老板眼神一亮：“这些首饰都是灵器或灵宝，价格不等。您让您的道侣挑挑，看上哪件我告诉您。”

    赵梦如面色微微一红，并未理会老板，低头看起首饰来。

    赵梦如看了半响，摇了摇头：“莫北，我们走吧，没有我喜欢的。”

    莫北微微一笑，赵梦如的神色并非像她说的那样，对其不感兴趣。

    为了城内的难民，赵梦如早已将之前的首饰卖了出去，换成了灵石，或用来炼制丹药，或用来救济难民。

    她也不过是个少女，哪有可能会对漂亮的首饰不感兴趣呢，莫北明明看见她对着一个首饰多看了几眼，虽然赵梦如加以掩饰，但还是难逃莫北的法眼。

    那首饰是一个发簪，通体银白色，不知是何金属制成，尾部挂着一个白色的圆球，看起来很像一个蒲公英。

    莫北指向那个发簪：“老板，这个多少钱。”

    那老板满脸笑容：“客官，这件首饰只需要二百灵石。”

    “什么？这么贵？”莫北顿时有些震惊。

    老板解释道：“客官，您别嫌贵，这件首饰可是一件灵器呢，造价不菲，佩戴的同时，还能散发阵阵的清香，可是当下卖的最好的款式。”

    “老板，能不能便宜点？”

    “哎呦，客官，这已经是最低价了。”老板赔笑着说道。

    莫北此刻并没有那么多灵石，赵梦如也看出了他的窘迫。

    “师弟，这个发簪我不太喜欢，咱们还是去别处看看好了。”

    莫北无奈的点了点头，只得推着赵梦如离开。

    赵梦如一路安慰莫北，又是说价格太贵，不如买些别的，又是说款式不好，不讨女孩喜欢。

    一番话听的莫北直发笑。

    莫北突然灵光一闪，对着赵梦如道：“师姐，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梦如扭头看向莫北，疑惑道：“在哪里？”

    “在城外，这可是秘密，到了你就知道了。”莫北嬉皮笑脸的回道。

    赵梦如温柔一笑，点了点头：“好，那我就把自己交给师弟了，你可不要对我做坏事啊。”

    “放心吧，嘿嘿。”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辆马车，直奔城外而去。

    出了帝星城，莫北就一个公主抱，将赵梦如抱起，之后收了轮椅，踩着叶子灵宝御空而去。

    临近傍晚，两人到达了地点。

    那是一座小山丘的背面，野草茂盛，看起来没有什么特点。

    莫北将轮椅拿出，把面色微红的赵梦如放了下来。

    “师弟，你带我来这里，是做什么？荒郊野岭的，你不会是真想做坏事吧！”

    莫北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一会就知道了，先闭上眼睛。”

    赵梦如噗嗤一笑：“师弟，没想到你那么传统。这种情节，我在话本里看到过好多回了。”

    莫北面色一红：“师姐，别调笑我了，快把眼睛闭上。”

    “好~好~”

    见赵梦如闭上眼，莫北推着轮椅，将其带到了小山丘之后。

    “师姐，可以睁开眼睛了。”

    赵梦如睁开眼睛，眼帘之下，是那漫山遍野的蒲公英。

    蒲公英虽是凡物，但生的极为茂盛。

    太阳已经落山，月亮与星辰将其替换下来。

    月光皎洁，星光璀璨，点点银沙一般的光芒洒落大地，反射在蒲公英的白色绒毛之上。

    此时此刻，两人仿佛置身于银白色的海洋，蒲公英带来的点点清香，也充斥于两人的鼻腔，两人那颗被琐事占据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赵梦如目光柔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蒲公英。”

    莫北不好意思的笑笑：“师姐，你身上不是常有蒲公英的香味么。一开始我还分辨不出来，直到去了你的洞府，看到屋外的田里种着蒲公英，这才想起来。”

    赵梦如一时间有些害羞，脸色微红：“多谢你了…那么用心。”

    莫北爽朗一笑：“师姐，你已经坐了一天了，要不要趟一会？”

    “好。”赵梦如答应道。

    莫北将赵梦如抱起，在蒲公英的海洋中找了一处倾斜的小土丘，两人并肩躺在了上面。

    感受着这片宁静，两人一时无言。

    赵梦如这时侧过头去，看向莫北那冷峻的面庞。

    “师弟，你有没有想过，未来做什么。”

    莫北也看向赵梦如：“未来？为何要谈这个？”

    “我想听一下嘛~”赵梦如久违的撒了个娇。

    莫北扛不住这番攻击，思量片刻说道：“师姐，我一开始，觉得我的未来是成为仙人，与天同寿。”

    “但现在，我不清楚了，我可能会有很多个未来，但…”

    “我想要的未来，是与你一起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