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鸣心中大讶，不禁瞧得痴了。

    要知道，这可是不简单的功夫！

    瞧灰衣人裂开血盆大口，长舌伸缩奇异无比的进食模样，莫非此人是食蚁兽转世托生不成？

    灰衣人只顾埋头大吃，口中长舌伸缩之际，滋滋有声，吧唧作响。

    不大一会儿功夫，他面前盘子里的“荷叶鲢”就只剩下了一副光溜溜的骨架。

    也许是对元鸣的惊讶注视产生了感应，灰衣人突然抬起头来，大力活动了一下脖颈，顺便瞪了元鸣一眼，然后他咧开大嘴，阴阴一笑，露出雪白耀眼的牙齿，弯转的长舌顺带着还在嘴角挑衅地舔舐了一下。

    灰衣人眼睛细长，眼珠转动间寒光闪烁，摄人心魄。

    一瞬间，元鸣忽然有种被毒蛇盯住的错觉。

    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阴翳。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名外形诡异的灰衣人，但总感觉对方有哪里不对劲，似乎灰衣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阴狠淫邪之意，令人极不舒服。

    元鸣正恍惚思索间，魏杲传音道：“吃自家的饭，莫去看别人家的碗！仔细着了人家的道儿。”

    元鸣心中大凛，匆匆收回目光。

    “你瞅啥？”

    “……我瞅你像我爸爸！”

    元鸣还曾记得有两句搞笑的对白，但足以说明问题。

    这年头，仅仅是因为多看了对方一眼而惹上致命仇怨的事例也大有人在，这种无妄之灾还是少惹为妙。

    魏杲则长眉微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片刻后，他忽然转身低声向卫淑颖问道：“这几日在炀州看到了不少散修，有几位还是多年不曾出山的人物。难道最近炀州地面上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

    卫淑颖呵呵而笑，回道：“也没有什么大事！修行中人吗，历来静极思动，四处走走也很正常。要说大事，梁州灵脉出世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呢！”

    言罢，她又给魏杲盘中夹了两片鱼肉，附耳过去，小声说道：“淑颖听说一直在江北活动的散修盟，近日在江南有个结社的庆典。这里面具体的事宜嘛，我也没有去打听。若魏伯伯想知道详情，回头淑颖问仔细了再告诉您老。”

    魏杲一笑释然，摆手连称不用。

    炀州卫氏乃是当地超级门阀，若是炀州地面上，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是知晓得一清二楚。

    此事既然卫淑颖都不担心，魏杲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鱼肉虽美，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楼外楼”上一顿饕餮盛宴，元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在回去的马车里，元鸣酒足饭饱后，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向魏杲问道：“奇怪，那霍凌可是金丹修士，身上怎么会有“羊癫疯”的顽疾发作？这一定是您老暗地里使出的手段吧？”

    魏杲傲然一笑，回道：“老夫虽然今生无望进阶到混沌期修士，但即便如此，我若是要想无声无息地调理个刚结丹的毛头小子，至少也有一百种方法!”

    元鸣干咳了两声，也不知道魏杲是不是在吹牛。

    他沉吟了片刻，谢道：“虽然是举手之劳，但还是要感谢您老施以援手。否则的话，弟子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呢！”

    魏杲摇了摇头，感慨道：“少年子弟江湖老。想当年老夫年轻的时候，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事情也没少干过。都说是热血江湖……嘿嘿，老家伙们的心都已经冷了，哪里还会有热血流动？看来江湖总归是属于年轻人的。”

    人老了，就容易怀旧，就特别容易感慨。

    元鸣这几日没少听到魏杲的各种牢骚，听得多了，就渐渐听出那是一种对过去美好时光的无限追忆，以及对自身终将老去的清醒无奈。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听到魏杲又在大发感慨，元鸣忍不住宽慰道：“要说游走江湖，新人总归欠缺经验，还需要老家伙们带一带嘛！俗话说得好……那个子曰什么来着？老妓从良，千金不易。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新老交替，蓬勃向上，欣欣向荣那才叫江湖。”

    说到子曰，元鸣不禁又想起了孔亿己。

    这趟出来的时间不长，但感觉似乎是好久没有看到老孔这厮了，也不知其一统旁门的大业进行得如何。

    魏杲哑然失笑，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说八道。修士闯荡江湖，靠的就是眼力劲儿，灵活劲儿，靠的是实力。就像刚才的女娃儿白瑾，小姑娘就很不错……只是可惜啊可惜。”

    元鸣哂道：“不错又能怎样？人家又看不上我。不过话又说回来，大丈夫何患无妻？弟子的这点小事，哪里还需要您老一再费心！”

    魏杲摆了摆手，小眼迷离，半晌后方才回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其实白瑾的功法与体质都是上佳之选。更难得的是，她的水行之体恰好与你互补。再加上她看起来也像是散修一脉，若是她和你之间真能玉成此事，未尝不是一段佳话。元小子，记得老夫之前曾经和你说过，你的体质特殊，若是没有好的机缘弥补，今生无望结丹。”

    元鸣摸了摸脑袋，魏杲是好像说过此事。

    叹了口气，魏杲继续说道：“命运二字，不可捉摸。命，是失败者的借口；运，则是成功者的谦辞。嘿嘿，若修行界中到处都是机缘，人人都可以遇到，那也就不叫机缘了。我跟你说，人的一生中，能够碰到一次可以改变命运的大事就足矣！”

    “你体内阳气充盈，太过于旺盛。若想要彻底消除此患，一是借助外力，二是假以自身。借用外力无非有两种，一则灵药调理，二则道侣双修；而假以自身吗嘛，就得去寻找对路的功法了！所以，以上三种渠道将是你日后重点的发展方向。”

    “一定记住，结丹要趁早。若是三十岁以后才能结丹……嘿嘿，还是回家安心呆着种田吧，江湖也就没有什么好混的了！”

    元鸣听后，不禁默然。

    修士只有三十岁以前结丹，才可能有希望冲击混沌期，进阶术师。

    只有进阶混沌期修士，才算是修行界中的顶级阶层。

    只是金丹修士嘛，还到不了那种跺一跺脚天下就有大动静的程度。

    而元鸣的体质虽然特殊，但他却有十足的信心，必定可以结丹。

    尽管目前来看，他还一直处于虚丹期，迟迟看不到突破的希望。

    顿了一顿，魏杲续道：“在你所修的功法方面，太平道的功法总体来讲还是阴属性的，这方面问题不大，与你体质刚好互补。至于灵药嘛，等回去后，老夫便会指点你出去采几味草药，由老夫来炼制，功效虽然不敢说得太满，但对你身体的调理肯定是有好处的。”

    “俗话说孤阳不长，其实在现阶段，选择合适的道侣这一条路对于你而言，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譬如说那卫淑颖……”

    说到这里，魏杲自己也摇了摇头。

    似乎他也知道，元鸣若能选择卫淑颖充当道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但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魏杲话头一转，又说道：“也罢，等回头老夫在门中再为你寻摸个合适的女弟子吧！方才你看见那个舌头奇长无比的家伙了吧？”

    “不错，那是何方神圣？瞧来如此怪异。”

    一想到那家伙的诡异长舌，元鸣大感兴趣地问道。

    魏杲油然一笑，说道：“那可不是一只好鸟……所以我估计白瑾可能要吃亏。”

    “哦？此话怎讲？”

    “怀璧其罪呗！此人名叫戚无牙，一直在江北一带活动，人送绰号“乌鸦”。也有人因为他舌头生得长，称之为“舌灿莲花”。戚无牙也是一位有名的散修，其来历神秘，修为不俗。”

    “约二十年前吧，在西域楼兰国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绿洲里，有一女修，她修炼的是密宗“大欢喜禅法”，平素讲究慈悲为怀，经常救济牧民，人也生得冷艳无比，牧民们纷纷称她为“石夜叉”。”

    “后来不知何故，这名女修的修炼出了岔子，居然性情大变，变得动辄烧杀抢掠，手段极为残忍，而且尤其喜欢虐杀年轻男女。后来，她的活动范围逐渐扩大，并慢慢侵犯到了中原的边界地区。当时西域密宗“那加罗宫”也派出了喇嘛高手前去追杀，但想不到魔高一丈，反被“石夜叉”借机袭杀了几个大和尚。”

    “此事当时也很轰动，后来“石夜叉”销声匿迹了一段时间。本来，大家都以为她修心养性，不会再出来作恶了。谁知好景不长，“石夜叉”竟又复出了，而且变本加厉，专门虐杀年轻貌美的女子，一时之间，变成了一个恶名昭著的女色魔。”

    “最终，这“石夜叉”不知何故，竟招惹到了戚无牙身上。结果，恶人自有恶人磨。据说戚无牙使用了阴险邪恶的手段杀死了“石夜叉”，现场遗留的痕迹令人毛骨悚然，惨不忍睹。

    有好事者广为宣传，并称之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后来，流言愈演愈烈，竟变成说戚无牙手段高明，即使是一名“石女”落在他手里照样也会欲仙欲死，对其死心塌地，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