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太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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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先上了

    江逸打量着距离自己不过三十步远的太子赵桓。

    这位史书中,东宫时,不见失德,登基后,声技音乐一无所好的宋钦宗。

    面色白皙,身子有些单薄,但不见酒色过度的苍白无力。身上有股贵气,却又显得平易近人。很像是有钱人家的那种好好先生公子。他说这些话时似不太流利,应该不是他自己想的,似有人教他。

    江逸以上辈子一个中年人的眼光,得出简单的结论,赵桓是个老实的孩子。

    有没有能力暂且不说,至少可塑性还是很强的。

    直到这时,江逸终于缓了口气,他知道,机会还是有的。

    赵桓并没有说太多,之后礼部二把手也出来说话了。内容没什么新意,无非就是让大家感谢皇上感谢太子,我们礼部挑选人才要按部就班,切不可能因为太子殿下厚恩就自以为是。太子殿下心疼你们,我们礼部可不会,我们严格选人,宁可漏才,不可乱选才。

    之后就是大家吃肉喝酒。

    事实上,即便是在日子相对来说好过很多的宋代,乃至在京城。一般人家也是没多少机会吃上大鱼大肉的。教书先生们也是如此。自古以来教书匠的日子都只能算是中等日子。而六部在安排这些事的时候,也特意交待了丰乐楼老板,菜要好看,也要实惠,要让这些肚里缺油水的先生们起码吃一顿三天不饿的菜肴来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吃的差不多了,这时则开始正式推杯换盏。

    江逸并不饿,这些日子在帅府吃的太好。他在观察太子,以及太子身边的那些随从。那些人应该是太子很亲密的人,特别是其中一个人,常跟赵桓说着什么,赵桓则连连点头。

    等会肯定要去给赵桓敬酒,不知他们安排的是一起敬酒还是一桌一桌去,估计一桌一桌去的可能性大一些。到时候我来找个机会跟赵桓说几句。江逸这么想着,一只手不禁在桌上轻轻点起来。

    而那边首席首座上的太子赵桓。

    旁边是张世文。

    赵桓用了好大的毅力才勉强让自己没有朝江逸所坐的那桌看过去。小声道:“世文,你替朕多看看,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二十左右,是个俊朗之人,书生气不太重,但有股子正气。”张世文从进来,一共只看了江逸三次,他怕看多了会被江逸注意到。

    “如此年轻?果然果然。”赵桓不住点头,又皱眉道,“等会他们若是一齐敬酒,我如何与他说话。又怎么说话,才不显得刻意...”

    张世文微笑着喝口酒,小声道:“殿下莫心急,一切都在臣掌握中。”

    在大家还没喝上头时,礼部侍郎中书舍人带着一桌十人开始给太子殿下敬酒。自然是从第一等前十名开始。

    “嗯,大家都不错,考卷答的很好,孔圣人一生做官的时间不多,但他对我们的贡献,早已远远超过王侯将相了。诸位现在做的事,正是圣人所做,我敬你们。”太子举杯。

    “诸位都报一下自己的名字。”礼部侍郎道。

    “殿下,学生张秋,学生李舒白,学生赵武...”

    “好好,都好。”赵桓一一看去,一一点头,面带微笑,眼含鼓励。“有没有困难?”赵桓道。

    “没有没有,能得见殿下,是我们的福分。”

    “好,回头记得去领赏银和推荐信。”

    到了江逸这桌,是二十二桌。

    殿下,那桌来了!镇定!张世文在桌子底下轻轻按住赵桓的胳膊。

    赵桓的手都紧张的有些冰冷,他深吸一口气,为了不看向走来的江逸,他看向张世文。张世文对他微笑,让赵桓稍微镇定些。

    “殿下,诸位来敬酒了。来,报上名字。”

    “在下刘云,学生周桐,在下江逸...”

    嗯,赵桓一只手按在酒杯上,手指都按的发白,内心激荡。但表面还算镇定,嗯,好,有没有困难?

    “启奏殿下,学生有话说。”敬了二十多桌,唯一一个说话声跳了出来。正是江逸。

    然后,赵桓愣住了。礼部侍郎也愣住了。大家都愣住了。

    这只是场面话而已,走个过场,谁还真能在这里说自己有困难?

    张世文差点没摔一跤,不过他反应还是快,立刻在袖子里捏了捏赵桓,赵桓这才回过神来:“嗯,这位是叫江逸是吧,如此年轻,与我也差不了几岁。你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

    “殿下,我曾做过一个梦,梦到史书中如此评价殿下:享国日浅,而受祸深,考其所自,真可悼也。”

    整个宴会顿时从喧闹中变的一片寂静,落针可闻。“你说的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来人呐,把此胡言乱语之人给我拖下去!”礼部侍郎一声大喝,这可算是搞砸了,这话是既得罪陛下又得罪殿下。哪冒出来的疯子?

    礼部侍郎正三品高官,一声喝令下,立刻走上来几个侍卫,就要来抓江逸。

    “哎,都退下退下。”赵桓本来被江逸这句话说的一愣,转了转并不快的脑筋,却是一反常态的灵光乍现,不等张世文打圆场,他就立刻抬手哈哈一笑:“哈哈,侍郎大人这是说的那里话?这位叫江逸的先生,只是说他做了个梦,况且,这句话又没有直说我将来是个昏君。就算他直接定我是个昏君,那又有何妨。咱们大宋可是从不让人因言获罪的。侍郎大人大惊小怪了。来来来,这位叫江逸的先生,你坐下说,慢慢说,梦里还说了什么?”

    江逸拱手:“多谢殿下。梦里还有很多,只是不方便现在说出来。”

    “你这孩子,如此放肆,来人呐。”礼部侍郎又要发作。

    “大人,别来人了。让我好好与他说几句话好吗?”赵桓道。

    “是是,臣鲁莽了。”

    “好,那我先考你个问题。”

    “殿下请说。”

    “辽国为何当年汹汹,如今却被其内部的金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回殿下的话。辽国多番欺凌女真,导致女真心有反意,而女真又恰好处在一个民族的上升期,他们的崛起是必然,至于他们能走到今天,则是因为辽的腐朽。若辽国不腐朽,那女真也只是辽国的一个强大部落,不仅不会成为辽国的大患,反而会是辽国的一柄利剑。总而言之,主要在于辽之腐朽。”

    赵桓眼睛一亮,腐朽是他可以明白的,但什么民族上升期,他就不太明白了,崛起之必然,他更不知为何崛起是必然。

    在座众人也在这短短时间内,为江逸这个年轻的教书先生捏了一把汗。

    这些先生们自问,自己是绝对不敢在太子面前说这种话的。而且在殿下的考校下,还能如此对答如流,虽然说的他们半懂不懂,但好像还有点道理。至少殿下也觉得有理...

    “好,答的很不错。那就不追究你说我在史书中享国日浅的大话了。”赵桓端起酒杯,“来,本王敬你一杯,大家都举杯,我们一起干一杯,为大宋,为圣上。干杯。”

    干杯。

    眼见太子殿下如此大度,完全不把冒犯之言当回事,大家都为江逸暗暗高兴,更是与有荣焉。谁敢再说教书先生都是酸书生了,我们也有血性,也有担当。

    宴席再度恢复热闹。

    喝了这杯酒,赵桓对礼部侍郎道:“侍郎大人,明日将这位先生给领到东宫来,本王要好好听他说一说。”

    “殿下,这江逸屡次冒犯之言,恐怕...”

    “侍郎大人,我已说过,没有冒犯,只有直言。”

    “是是,臣又错了。殿下放心,明日定将江逸送去东宫。”

    “有劳了。”

    待江逸回到自己的座位。

    赵桓悄声对张世文道:“如何,机智如我,世文佩服否?”

    “佩服佩服,我方才还在想法子圆过来,却被殿下抢先了。”

    “哈哈,喝酒。”赵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内心激荡。

    回去的路上,赵桓和张世文在马车里。

    赵桓道:“真没想到江逸会主动说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幸好他没说太过分的话,否则毕竟有礼部侍郎在,我也不好回护的太明显。”

    “是啊,臣想的法子根本没用上。人家主动出击了...”嗯?张世文忽然脑子里掠过一些东西,思索片刻又道:“殿下,明日臣想在场,可以否?”

    “当然可以,我本就是要你在场的。我俩一起听听江逸试卷上没有写的东西。我今日一见,更相信江逸不是个疯子,而是个有大才学之人了。世文,他的才华恐不在你之下。”

    张世文在马车里站起来,他身量高,尽管太子的马车已经是除了陛下的,全大宋第二大的马车了,但张世文还是要微微低头才能不碰到头。张世文拱手正色道:“殿下,臣的本事,是殿下从小看到大的,臣只能算中人,殿下谬赞了。”

    “你坐下,我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如今怎么越大反倒越客气了。说点有用的。明日你早点来,你也替我问一问,有些话我不好问,你问。”

    “是,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