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太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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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一片繁华,我要高权限

    几日后,江逸刘文龙一行到达京城。

    为了不惹人注意,江逸扮作刘文龙的朋友,在大帅府见到了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杨兴。

    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军给江逸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豹头环眼,杀气满脸,但其一笑,却又根本不像是沙场老卒给人以巨大压力。却像隔壁邻居老者,慈祥的走过来,拍拍你的肩膀。

    “江先生,请坐。”老将军示意江逸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大帅,不敢当,只不过是当了几日乡村私塾先生,大帅还是喊我小江吧。”江逸拱手没坐,毕竟是大宋禁军马军统帅,虽然在大宋重文抑武的政策下,但总归跟他一个普通百姓相比,也是高高在上的星月了。

    “既是先生,就得喊先生,坐下说,跟我们军中人不要客气,那些繁文缛节是给外人看的,我在信中已与你推心置腹,咱就不来虚言了。文龙,你先出去吧。”

    待身边仆从和刘文龙都退下,杨兴开诚布公的问了江逸所说靖康耻,二帝被金人掳去,汴京失却,半壁江山丢掉,偏安江南,这一系列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是假。最后也是最重要的问题,你是从哪知道这些的。

    江逸微微沉吟,做思考状。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已想了很多。既然如今是宣和四年,距离他从村民那得到的错误时间差了二十多年。他说的那些还没发生,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他知道,杨兴帅肯定会重点关注这二十年的事究竟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根本没想到村里人会把时间记错,但仔细一想也是正常,一百多年六七代人,这个与世隔绝了这么久的小山村,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只需要记录日出日落了。记错也无可厚非。

    在路上时,他就在想,如何答复大帅是最为妥当且安全的。既然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从一开始只想轻松的休息这一世,到后来经过王伯那一番对话,再到大帅的这封信,最关键的是,这是宣和四年,不是绍兴十四年,让他觉得好像也可以做一些事。

    既然想做事,就不能随便就被砍了头。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做点事。

    他本想好了几种说辞,一是说是从一个算命师那里听来的,说自己云游四方,某日碰到个算命师,一番对话,算命师给他说了这几十年历史,他听完后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来到了山村里,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第二个说辞是他做梦,梦里有个仙人带着他看了几十年的沧桑变幻,于是他就把这些说了出来。

    不过,当江逸思虑着用哪一套说辞,抬头与老将军有些浑浊又有些期盼的双目对上时,他忽然改口道:“大帅,我能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

    “可以。”大帅点点头,大出江逸意料的表示理解。“那就重新跟我说说这段...故事吧。”

    江逸再次如上辈子给学生讲课那样,把靖康二年靖康耻开始到汴京陷落伪齐建立朝廷南渡,偏安临安,直到岳飞刺死在狱中,十年之功废于一旦,金瓯难全。简略但饱含深情的说了两个时辰。

    杨大帅时而坐时而站,时而抚膝长叹,时而摇头愤懑,时而骂几句娘。到岳飞之死,他大骂道,畜生误国!这是骂秦桧了。

    两人一起沉默了,好似被这段难以释怀的历史所攫住心神,齐齐陷落。良久良久,终于不约而同的叹一口气。

    大帅,你也可以将我所言当做一场梦,或是江湖说书人的戏说。

    杨帅却是哈哈一笑,骤然从哀叹的氛围中跳出来道,“如今是宣和四年,甚好甚好。江先生,今晚与我一起去参加个宴会。”

    啊?江逸被杨大帅搞的不知所措,方才还是一副要亡国的哀愁样,怎么这么快就又阳光了,晚上还要带我去参加个什么宴会?

    汴京城的晚上,跟江逸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他是看过东京梦华录的,还算知道一点不同于前朝后世的北宋汴京,是非常繁华的。但也仅限于将她跟上辈子的二三线市中心做对比,大约是差不多了。

    但真到了这寸土寸金的汴京,继而寸土寸金中的寸土寸金销金窟,还是被这种光华流转所震住。上辈子的那种繁华,是科技的繁华,所能见到的高楼大厦,流光溢彩,无论是呼啸的跑车或是珠光宝气里让人一掷千金的奢侈品店,更多的其实是科技的产物。

    而在这里,科技是被人气稳压一头的。宋朝的科技并不落后,但置身于这些画楼船方中,一眼望去,是人的珠光宝气,而非珠光宝气本身。那些女子那些男子,无论是画舫里粉黛画眉的歌妓舞女,还是轻摇折扇的公子小姐,他们身上的那股子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神态,都是江逸上辈子在那些匆匆忙忙神色里没有见过的。

    江先生,第一次来京城?杨帅边跟遇到的熟人招呼,空当里对江逸说。

    江逸点点头,杨帅道,看你这样子就是第一次来。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熟悉的。哈,这不是王将军嘛,今晚你也来啦,好好,咱们要多喝几杯,两年没见了吧,这是调任京城了吗?

    杨帅莫要取笑,卑职这是年纪大了,准备退了,圣上怜我,退前给我调回来了。那王姓将军说着自己要退休的话,但面上看起来比杨帅还要年轻些,想必是自谦之语。

    这边寒暄完,那边又来个四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兵部的人,不知道身份,但看杨帅态度,应该也是武人。

    江逸发现一个有趣的现实。遇到文官,无论大小,杨帅都是很尊敬的语气,遇到武官,亦无论大小,杨帅都是很亲热到有些不在乎礼数的态度。看来,这大宋重文抑武一百多年,已把上上下下都打上了思想钢印。

    宴席二十多人,江逸是以杨帅朋友的身份参加的。

    原来,这场宴席是兵部宴请他们这些大大小小禁军和西北军的人。官职最大的就是他这个禁军殿帅、马帅、步帅,三帅之一的马帅,西北军种师道常年在西路军中,一般不在京城。至于高俅高太尉,今天没来,可能是没请到吧。

    大宋军制,枢密院和三衙以及兵部共同掌管兵权。枢密院掌握发兵权和调兵权,三衙则共领禁军的指挥权。至于兵部,又隶属于尚书省,因而掌管的都是不太重要或者说战斗力不强的兵士和事情。

    所以这场宴会更多的是老朋友之间交流感情的宴席,而非有什么正式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其中是否又些个人的小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按照正常的时间走,如今在座的会有不少会在靖康之难中被金人掳走。但现在,江逸看到的他们,是对大宋江山永固的坚定信心和美好向往。

    辽朝曾是大宋最大的敌人,如今其内部分裂,辽人被金人打的节节败退,看着敌人被另一个新兴的敌人打的哭爹喊娘将要亡国,大家会觉得解气。

    桌席上,这些人说着辽人如何在某一场战役中被金人以一敌百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大家会抚掌大笑,好像是大宋军把辽人打的如此。

    如今,宋金海上之盟已缔结,仿佛众人在觥筹交错之中,便将要把辽国灭了,与金人分其土。

    江逸不知道更高层是如何态度,但至少在这里,是一片喜气洋洋。

    明月高悬时,杨兴才和江逸共乘一车往帅府而回。

    车厢里,杨帅一扫酒桌上的醉态,目光如电的看着江逸道:“先生说,文恬武嬉,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

    江逸想了想才道:“跟我想象中的文恬武嬉不一样,至少也还是有人心系国事,但只是无可奈何罢了。”

    杨兴道:“很多人看着在,上面的人,不允许下面有不该有的言论,都无奈。”

    “我明白。蔡京看着在。杨帅,我说句实话,就算蔡京不看着,你们说的话,又有多少能上达天听呢,就算天听能听,又有多少能听进去呢?”

    “江先生推心置腹,我也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吧。”杨帅听江逸这么说,正经危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当初刘文龙跟我说的时候,我没信,后来想想可信。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按照江先生说的,无论我们怎么推算,都是无解的。如果注定金人会在一两年内南侵,打到京城,我们最好的结局就是割地赔款,还是在李纲力排众议成功守住,种师道西北军各路勤王军不掉队的情况下。然后再来一次,就算李纲还在,结果也不会改变。我推演了很多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我也推演了很多遍,也是一样的结果。”江逸给北宋的棺材板钉上钉子。

    杨帅先是皱眉不悦,随即又苦笑一声,“那江先生着实可敬,明知这是死局,却还要走进来。”

    “但那是在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江逸忽然又补了一句。

    杨帅身形一僵,随即颤抖着双唇道,“难道还有机会?”

    “这么说吧。这个死局之所以是死局,一是宋金军事实力的差距,二是君臣民心的差距。前者,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后者更是无法段时间内改变。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打过来,我们就很难。除非他们不打过来。但若是他们不打过来,说实话,大宋如今文恬武嬉,则更会滑向深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也就是说,我们完全可以通过提前的准备,让金兵来犯的时间往后推推。”

    “怎么准备?”杨帅问。

    “比如我们做出跟辽国缓和关系的态度,比如我们跟西夏做出结盟的姿态。金人可以这么做,我们也能这么做。

    金人是个蒸蒸日上的初始阶段,但也正因为他们才刚开始,所以他们害怕失败,他们害怕一切不稳定的因素。他们跟我们缔结海上之盟,就是为了能一心一意去对付辽国。”

    杨兴沉默思考了良久,才开口道:“所以,把靖康之难往后推一两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江逸道:“但是,做到之后又如何呢?朝堂上下,君君臣臣,有几个是真真正正在做事?只要这个根本不改变,靖康之耻就不会改变。十年二十年,又有什么区别?”

    “那...”杨兴被江逸说的茫然至极。

    “这是一整个系列的事情,就像一间屋子,他到处都是漏洞,他随时随地都要倒了。我们不可能把它的某个地方修补好就行了,我们需要一整个的修复,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

    “可如今,又怎能...如何是好...”

    “杨帅,我需要更高的权限,你明白吗?”江逸终于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我要做的,你做不到。莫说你是大宋不被重视的武人,就算你是六部尚书,也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