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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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 拆穿

    蔺无爻没动,脸上甚至还挂着一抹好看的浅笑,面壁思过的哼唧却不干了,一转身丢出一枚铁钉,擦着盛茂森的脸钉在了墙壁里,威胁意思不言而喻。

    这小东西是不是缺铁,怎么带那么多铁钉。

    盛茂森似乎已经无所谓处境了,而是在对上蔺无爻那双漂亮又坦然的黑眼珠时,丝毫不知悔改,反而轻轻地微笑起来,狡猾地绕了个圈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刘执深深地看了眼盛茂森,都这时候了,他要再看不出问题,那么冻伤的就是他的脑袋了......眼前这人竟然不是盛茂森。

    一时间,屋内有站,有坐,谁也没吭声,心里各有惊疑。

    蔺无爻开始有点扫兴,没想到这么快就承认了,撇嘴一笑,语气里带了几分敷衍:“我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城主这么见外的称呼我可没从他嘴里听见过,什么臭小子,小兔崽子,小祖宗之类的倒是经常听到,你这客气疏离的态度明显跟我认识的盛叔叔不配套”。

    他这么一笑,活像是准备坑蒙拐骗良家少女的德行,刘执早已习惯,可吓坏了几个站在一侧的兵卒同时打了个激灵。

    下一刻,盛茂森笑出了声:“就这?”

    一张脸笑,绝对比不笑更诡异。

    蔺无爻从开始到现在镇定的屁股都没挪一下,冷眼看着面前的假冒伪劣,像是在酝酿一场雷雨。

    果然只见他收起大马金刀的坐姿,偏头看了盛茂森一眼,脾气不好地说道:“盛叔叔不喝茶,只爱酒,你煮茶弄得跟熬汤似的,我有些不太习惯呢”。

    长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是什么感觉,蔺无爻眼神一扫,便清清楚楚地传递了其中的意思——你个鸠占鹊巢的,装都装不像。

    被绑在椅子上盛茂森倏尔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问道:“我就不能改改口味?”

    蔺无爻看了看火炉边上的肉干,扬了扬眉:“可以.....对了盛叔叔他汗脚,每次来,炉子边上烤的可不是吃食,而是足衣和鞋垫,你知道那股子加热过的气味,酱香浓郁能治失眠么?”

    刘执这才反应过来最开始觉得屋子不对劲的地方在哪儿,是那股子味道,不是能治失眠,而是熏晕。

    蔺无爻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有点太过整洁了,挑了挑眉梢,像是和自己的问题和解了,刚刚酝酿的电闪雷鸣被风吹散了一样,毫不吝啬地露出一抹恍然大悟的表情:“哦.....这个毛病也可以改”。

    这神乎其技地变脸,让人觉得少城主没了亲切感,反而有种诡异,让兵卒们的汗毛集体行注目礼。

    面对一个还没长开的毛头小子的挑衅,盛茂森纵声大笑,像是无尽的嘲讽落入众人耳中。

    他没想料到自己的伪装,这么快就被一个不学无术的的二世祖给看破,与他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所谓同僚却没看穿,盛茂森脸上原来如此、就这、我败在了鸡毛蒜皮的细节、种种情绪同时闪现,随即因为强行控制脸上肌肉,他像面瘫一样嘴角不停抖动起来,连带着喉咙也发出“呵呵”声。

    刘执将浓眉紧锁出一个川字,坐着围观了一通小祖宗对他盛叔叔的挤兑。

    蔺无爻耐心出奇的好,励志把阳奉阴违的精神贯彻到底,等盛茂森笑够了,才又撩起眼皮,拖腔拖调地开了口:“不过.....盛叔叔都这把年纪了还能长高几分,褶子少了大半,就真让我羡慕....不已呢”!

    这个逻辑很简单,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持续了几十年,在没有什么事情刺激的情况突然变了,这很反常。

    不可能遇上美貌秀丽的老太太,这里天寒地冻的,连颗雌草都不好找更何况女人,在没有其他外因刺激的情况下盛茂森却突然改变了,那就不正常。

    被迫嗅着空气中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蔺无爻恍惚间不由得想起第一次随他爹来极北时,不知天高地厚地跑出去玩,掉进了狩猎的陷阱中。

    那时他还是个垂髫之年的孩童,就是盛叔叔将他救了,用大氅将他抱回了营帐,虽然天寒地冻,却没冻住裹着他的大氅的汗臭味,那味道深刻地藏在了他脑子里,以至于每次来极北他都条件反射地先找陷阱。

    炉上的水正沸,将壶上的铁盖扑了起来,异响的瞬间,盛茂森唇角还未完全落下的笑纹一僵,身上的绳子陡然落地的同时,带着血窟窿的手向着蔺无爻的脖颈扣去,脸上带着穷凶极恶之相,仿佛蔺无爻是他杀父仇人一般。

    蔺无爻像是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动都没动一下,还那么懒散地坐着,那双漂亮的黑眸淡漠的可怕,用肢体语言充分表达着“别惹我”的信息。

    兵卒们嘴比手快,到嘴边的“少城主小心”都送了出去,人才提着腿准备挪窝救人。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两道身影突然动了,一个是面壁的小哼唧,另一个是一直蹲在刘执脚旁的傀兽阿狸。

    于此同时刘执已经从腰间摘下一物,扬手一甩,那百炼花纹的剑柄里倏尔冒出一节细剑,架在了盛茂森脖颈之上。

    而后蔺无爻神乎其技地变了脸,从满是阴霾跳到了阳光明媚,站起身亲切地将细剑推了回去,也捎带将刘执按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地开口:“时衍叔一条小蛇还用不着您动手”轻扫了一眼假的盛茂森:“一路风尘仆仆的坐下歇会儿”。

    兵卒们想城主教子有方,少城主未免也太镇定自若了,这种时刻竟然还能临危不变,光是这点胆气就够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很大度的忘了腹诽少城主的话。

    一个假冒的人,如果一只傀兽猞猁和傀笼都收拾不了他,那这俩玩意儿也没养着的必要了。

    猞猁猛地将盛茂森按到在地,爪子在他脸上挠了一下,露出里面的斑驳的白骨。

    刘执和屋内的士兵们此时同一个想法,自己的同僚上司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替换了,生死不用说,一定是没命活着了。

    想到这刘执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气急败坏,飞快地看了眼地上被制住的人,将戏谑的眼神收了起来,目光中似有寒霜,低头问他:“所以.....你究竟是谁?”

    他对盛茂林的了解还真是不够细致,或者说是没像蔺无爻这般仔细,这才想起以往他来极北,盛茂森都不拿他当外人,别说煮茶,凉水都懒得给他们倒一杯,都是自给自足。

    盛茂森的懒可以说是令人发指,一脸络腮胡子不影响吃喝都懒得刮了,美其名曰保暖。

    可蔺无爻却细致的多,早发现了这个冒牌货不坚定的眼神,且盛茂森的脾气向来都是送上门的斩尽杀绝,哪怕是狼也不留一只活口,绝对不会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生出悲慈之心,不给他们抓几只狼做狼皮褥子都算是吃斋念佛了。

    这也是蔺无爻老爹,派盛茂森守极北长城的最重要的理由,一个对敌人不手软的人,才守住重要防线。

    盛茂森被压了个五体投地,只能努力掀起眉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以至于他只能斜眼撇着蔺无爻,貌似高傲道:“小鬼不是能掐会算的?让他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