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房门被缓缓推开了一道缝，苏红秀探头瞅了瞅屋里的床，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关上。

    “妈，进来吧。”

    屋里突然传出莫问的声音，苏红秀随即推门进去，径直坐到了床边，柔声说道：“妈还以为你没醒呢？起来吃早饭吧。”

    莫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睛依然紧闭着：“啊~真不想起啊！”

    苏红秀伸手摸了摸莫问的脑门儿，又摸了摸自己的，略微放下心来。

    “不想起那就再睡会儿。”

    “可我也饿了呀。”

    “那就先吃点儿再睡，妈这就把早饭端进来。”

    莫问抬手拉住了苏红秀，睁开眼睛，嬉笑道：“妈不怕惯坏儿子吗？”

    “不怕，我儿子才惯不坏呢。”

    “可我怕呀，我还是起来吃饭吧，早睡早起身体好。”

    苏红秀笑了：“还早呢，都快中午了，栓子都来干半天活了。”

    莫问一拍脑门儿：“坏了，我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说着，他迅速坐起，穿衣下床，耷拉着鞋子跑了出去。

    就见院子里散落了一地劈好的柴，一位身材壮硕的青年正卖力地挥动着长斧，那虬起的背阔肌不断游动着，在恬静的小院与清幽的远山之间，展现出一副力与美、静与动的画卷。

    莫问停下匆忙的脚步，转身回去洗漱一番，端了饭碗出门，坐在了门前的石阶上。

    苏红秀拿着刚刚夹好的‘三明治’送了出去，莫问接了在手，一口夹馍一口米粥地吃着，看向青年的眸光中满带着欣赏的笑意。

    “栓子这孩子心眼实诚，我让他歇会儿，他就是不肯，非要把柴全部劈出来，咱家过冬不缺柴火了。”

    听着苏红秀小声的絮叨，莫问含糊不清地应着：

    实诚是最可宝贵的品质，但也是最招霸凌的品质，在这个世上，老实人似乎天生弱小，有时候真的很难分清，到底是弱小导致的窝囊，还是实诚造就了卑微，一旦条件发生了变化，实诚还能表里如一吗？

    可莫问却在心里坚信，栓子的实诚源自内心的良善，他本就是需要父母帮助的弱势之人，在面对深陷绝望的莫家时，他却能始终如一地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可贵的品质源于他的心里有光！

    早饭吃完了，苏红秀收走了碗筷，莫问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直到最后一段原木化为了几瓣。

    栓子抬起膀子抹了抹汗水，随即蹲下开始收拾散落一地的柴火，终于看到身后的莫问，他微微一怔，但很快就露出憨憨的笑容。

    莫问一招手：“栓子，过来歇会儿。”

    栓子指了指柴火，啊啊了两声。

    莫问加大了声音，简洁了词汇：“来。”

    栓子依旧倔强地指了指柴火，又啊啊了两声。

    莫问笑着摇了摇头，主动走上前去，弯腰捡拾起柴火，却不料栓子放下柴火，推着莫问就走开了，奈何他的力气太大，莫问根本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栓子弯腰拍了拍石阶，莫问赶紧坐了下去，一如此前的‘监工’，栓子再次憨憨一笑，快步跑回了院子中。

    莫问无奈地摇摇头：栓子有他的坚持与自尊，他的工作不容别人插手，他更不接受别人的援手，因为那是对他的可怜与不尊。

    初冬的阳光很暖，小院里，一个干得欢实，一个看得欢欣，看着眼前的一幕，苏红秀的眼睛都要眯上了，或许是困了，或许是醉了……

    柴火被整齐地码放好了，院子也清扫干净了，栓子有些茫然地看向了莫问，似在询问接下来的安排。

    莫问拍了拍身边的石阶，栓子走过去却没有坐下，而是连连摆手，口中啊啊着，显然想要表达什么，却因无法说出而有些急了。

    莫问站起身，走向了屋里，指了指软软的沙发，栓子点点头，莫问坐下，栓子则坐到了椅子上。

    “栓子，以后你就喊我大哥，咱们兄弟相处，谁也不许客气，你在等上……”

    忽然，莫问哑然了，栓子先天内耳缺失，一直生活在无声的世界里，俗话说，十聋九哑，恐怕他能啊啊两声已是穷其极限了。

    莫问沉入心灵，呼唤小蛇：“阿古朵~”

    不负大神之名，阿古朵随即回应，更是直言莫问所想。

    “不打算装模作样了？”

    “什么叫装模作样啊，那叫瞒天过海，叫故布疑阵，叫自我保护。”

    “切~还不是一个意思，本大神就问你，是不是准备义无反顾了？”

    “他这啊啊啊啊的，根本没法儿交流，我想马上治好他。”

    “你真的确定不等几天了？”

    “确定，我相信他能守口如瓶。”

    “那好吧，即使听力恢复了，想说话且得几天呢，不过，必要的戏码还是得演，不要因一时冲动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晓得了，我这就去准备。”

    莫问站起身，按着栓子的肩膀，冲他重重地压了几下手势，示意他原地等着。

    来到里屋，莫问打开一袋巧克力豆，取出一枚便快速回到堂屋，就见栓子还老老实实地坐着呢。

    莫问找来前几天喝剩下的白酒，倒上小半杯，端到栓子面前，开始了表演。

    他先拿出巧克力豆比划着放入口中，又假装喝了口水，接着一个仰脖假动作，示意那黑色的小丸吞进了肚子。

    莫问随即指了指耳朵，然后用力一拍桌子，脑袋跟着转向声音响起的方位，并做出惊喜的神情，示意可以听到声音了。

    栓子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莫问。

    莫问自知没有表演天赋，可为了栓子的康复，他也只能不厌其烦地表演着，直到栓子似有所懂地点点头，他才郑重地将酒杯交到他的手中。

    莫问张开了嘴巴，啊~

    栓子也张开了嘴巴，一枚黑色的小丸被放进他的嘴里，莫问抬抬手，栓子喝下一大口白酒，一仰脖便吞了下去。

    莫问再次引导栓子张嘴，确信巧克力豆已经服下。

    莫问立即伸出手指抵住了栓子的双耳，并反复快速捣鼓着……

    苏红秀端着菜进来，看见两人的怪异，笑着问道：“干啥呢？”

    莫问随口就来：“我刚刚给栓子喂了一颗仙丹，现在正助他炼化药力呢。”

    “电视上也没见捣耳朵呀，好像都是按后背。”

    “对对对，我这就来按后背。”

    莫问雷厉风行，从善如流，当即就转到了栓子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