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编辑:首席执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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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全村吃席

    屋内干净整洁,大概是因为家具太少吧:窗下一张桌,靠墙一个橱,最里一架床,床上铺着杯子,床边坐着女人。

    只见她头发花白,身板佝偻,似已古稀,此时,她正轻轻地拍着空空的被子,却是神态安详,眼中有光。

    聂问顿觉酸楚袭来,他想起二十年前的那晚,妈妈也是一下一下地拍着,哄他入睡……

    情景再现却已非昨,又见妈妈却是他人的娘!

    聂问轻手轻脚地上前,在‘妈妈’膝前蹲下,用指尖轻抚那凸起的青筋,这是‘妈妈’的手,皮肤萎缩而又苍老无力的手。

    老太太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另一只依旧有节奏地拍着空被子。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画面一遍一遍地循环,时空恍若陷入了交叠的错觉,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空间享受着各自的圆满……

    不知过了多久,拍被子的手突然停了,老太太缓缓转头,又慢慢抬头,她终于看见蹲在眼前的年轻人。

    老太太向前俯下身子,颤抖着摘下了他的帽子,接着取下了他的口罩,只是短暂地一怔,抬手就打了下去~

    聂问没有闪躲,而是双眼一闭,准备迎接这忧愤的耳光,可那只枯瘦的手却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似乎很重,又似乎很轻~

    “你,你,你~”

    愤恨伴随着抽泣,那一下一下地拍击越来越轻,最后成了无力地摇晃,浑浊的老泪迅速滑落,声声呼唤着迷路的孩子~

    “儿啊,儿啊~”

    聂问手忙脚乱地擦拭着两人的泪水,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现在的他不再是处变不惊的博士,他只是一个重拾温情的孩子,一个清澈空白的孩子,此时,他已是情难自禁~

    “妈,妈~”

    恸哭声宣泄着积压经年的悲苦,絮语声承载着久别重逢的欢乐,缭绕于小屋,飘飞于小院……

    时间可以消化情绪,时间能够谱写生活。

    悲欢过后,老太太拉着聂问站起,满脸慈爱:“儿啊,你肯定饿了,也肯定累了,来,你先睡一会儿,我去做饭,饭好了喊你。”

    聂问摇摇头,扶着老太太出了偏屋,并请她坐下,打开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奉至她的手边:“您歇着,我不累也不饿,您先喝杯牛奶,吃点儿面包,等下我来收拾。”

    老太太颤巍巍接过牛奶,含住吸管吸了一口,脸上的皱纹开了,眼中的泪水又涌。

    聂问不忍再看,默默打开一包面包放在桌上,转头就出了正屋。

    耳房内有厨房,收拾得也很干净,水缸里有水,米缸里有米,竹篮里有菜,想来有人在照料老太太的生活。

    聂问找到扫帚开始清扫院落,之后又找来石头当锤子,尝试着修理院门,结果却是,术业有专攻,拿细胞钳的手真干不了粗活,摇摇欲坠的院门在他的一番努力下,终是不甘地倒了下来,除了激起的灰尘,还附送给他一道淤青。

    老太太慌张地跑出来,差点儿摔倒,看见聂问手上磨出的血泡,老泪再一次纵横。

    很快,宁静的村落被惊天的消息搅动了:老莫家的儿子回来了。

    当晚,青石铺地的小院摆上了几张桌子,各家又带来了山货和蔬菜,妇女们忙在了厨房,男人们围住了桌子,村里最大的官也亲临了现场。

    本该是主角的聂问却是忙个不停,竭力躲避着与人交流,因为他的内心早就有些慌乱了,处变不惊是临危不乱,置之死地而后生,可眼下呢?

    知之甚少地闯进了山村,堂而皇之地假冒了身份,本就是难度极高的考验,老太太或许思儿心切而老眼昏花,但街坊四邻却能旁观者清而难以糊弄,毕竟乡音不再,旧识不存,怎么办?难道又要心因性失忆了?

    该来的总归要来,躲是躲不掉了。

    周老村长提杯发表了感慨,简朴而又厚重的酒席正式开始,老太太陪着聂问坐在村长的一桌,村里的头脸人物也都尽在此桌。

    几杯酒下肚,就听老村长道:“强子,五年了,你总算回来了,你也长成大人了,这些年可是苦了你妈了,你看看,你妈都老成啥样了。”

    聂问赶忙称是,并连声感谢大家的照顾,可老村长话题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你跟我说说,外面真有那么好吗?好到你连亲妈都不要了?你要是我周家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自己有多少斤两不知道吗?怎么就不能踏踏实实的呢?在家好好种地学手艺不好吗?如果不是因为你,你爹会走吗?你妈能这样吗……”

    聂问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却被老村长无视了,一旁的老辈人出面圆场了。

    “全财,今天是高兴的日子,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人家孩子敬你酒呢。”

    老村长这才端起酒杯喝了,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往外面跑了,好好照顾照顾你妈,过几天,你就去村里的烟黑厂上班,学个手艺傍身才是正道啊!”

    聂问憨憨一笑,却是没有言语。

    酒席随之进入本该的氛围,难得有个理由聚上一聚,自然是要喝酒吃肉侃大山了,怡然自得而又凝聚乡情。

    可随着现代社会的慢慢袭扰,淳朴的民风日渐式微,年轻人各自奔忙于外,这样的场景已是不多见了。

    趁着高兴,老太太也喝了一杯,但很快就出现不适,聂问赶紧搀扶她回去躺下,本意守护在她的床边,可老太太就是不许,反倒催促着聂问回去应酬,做为莫家唯一的男性,绝不能失了礼数。

    无奈之下,聂问只好坐回了酒桌,百无聊奈地听着村民们的谈论,最终,所有的酒坛都见了底,妇女们收拾好残局也都回去了。

    几位德高望重的村民留了下来,围坐原本的桌子,还特意叫上了聂问,显然是要商议事关莫家的大事了。

    周全财周村长率先定下调子:“强子,你妈不在这儿,有些话可以敞开说了,希望你不要介意,自从你走后,你家里发生了不少事儿,也都是乡亲们帮忙处理的,既然你回来了,做为一家之主,该挑的担子还是要挑起来的。”

    “应该的,你说吧。”

    “首先就是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什么意思?”

    “五年前,你出门打工被骗去了传销组织,一个月后又被骗去了缅北,之后就没有了消息,据办案的民警说,活着回来的可能性为零,可你今天突然就回来了,为了对你负责,对全村人负责,我代表政府向你问话,希望你如实回答。”

    聂问心里顿觉五味杂陈:

    刚刚感慨过淳朴的民风,想不到打脸来得这么快,芝麻绿豆大的官居然跟我打上官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