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温顺地回应一句后，女老大就没有说话，她知道卫温会问她话的。

    果然，卫温直接道：“上午时，你为什么让下属来约我？你跟现在的这帮绑匪到底什么关系？”眼下情况紧急，卫温没有太多时间，所以他问得很直接。

    女老大不能再装温顺了，她正色道：“我听说卫大人跟褚家不和？有恩怨？”

    卫温脸色一变，逼视道：“你知道的倒挺多的！什么意思？”卫温相当于默认了。

    女老大道：“民女我是混江湖的，只求财，所以想问问大人您，想不想发点小横财？如果大人想，而且当初的褚正元父子又有意跟您过不去！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赚他们一笔，让他褚家出点血呢？”

    卫温来了点兴趣，毕竟当初的褚正元父子让他很不好过，别说出点血了，就是大出血都不过分。

    不过，他又没摸透对方的底子，不能立刻表现出来，所以装着糊涂道：“你倒挺会拐弯抹角的，本官都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双方都在试探，女老大也不敢冒然交出底牌来。她道：“不瞒大人说，这帮劫匪我不认识，也不是我的人——”

    卫温忍不住打断女老大的话：“你跟他们会不认识？他们不是你的人？！”

    女老大感觉到了对方强烈的怀疑，断然道：“当然不认识啦！他们怎么会是我的人呢？”

    卫温对这个回答没什么反应，仍然半信半疑地盯着女老大。

    女老大琢磨了下，认真道：“如果他们是我的人，那我还敢来大人您这里么？那不等于自投罗网？”

    女老大说得从容而自然，卫温从她的这个语态判断，觉得她说的应该是真的。卫温道：“既然你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又哪来的底气跟我说关于他们的事？”

    女老大自信而从容地道：“我有百花会，里面有众多人手，我可以通过我的人手找到他们，跟他们取得联系！”

    “我这么多的巡防将士，忙活了大半天，都跟睁眼瞎一样的，完全没有反向！她竟然说能找到！而且听上去还如此自信，完全没有难度的样子？！”卫温心里又惊奇，对女老大也来了一点敬意：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能做到的。

    这其实是他们所处的圈子不同而已，高若飞他们属于女老大的圈子，而这个圈子，目前的卫温还没掌握，也没太大兴趣，他的兴趣都在朝廷，他将来的仕途上。

    心里这么想时，卫温开口道：“你真能有办法？”女老大道：“这个对民女来说不是特别难的，因为我百花会的人，多数都是这街坊间的寻常民众，绑架的事又是出现在街坊里，所以我能打听到！”

    实际上女老大之所以能打听到，是因为高若飞身边碰巧有一个同样是混混的黑虎，黑虎跟她的手下属于同一个圈子，双方存在交集。但女老大对卫温还拿不准，所以没有交出这个底。

    卫温也不知道女老大瞒了他，道：“即便那样，你怎么能让那帮劫匪听你的？”

    女老大感觉卫温动了心，道：“他们的目的就更简单了，就是单纯想发财！只要能让他们发财，他们就会听我们的！”

    卫温脸色微变，道：“可他们是贼，本官我是专门抓贼的！怎么能跟他们搞到一块，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发财？如果这样，我还怎么跟朝廷交代！”

    果然，卫温忽然来这句，可能是说得有点认真了，反而让女老大摸不准他的底了。

    就这么，女老大忽然有点愣住，如果卫温真这么想，他们就没办法谈下去了，等于立场完全不一致了。

    气氛变得紧张而尴尬。

    但是，愣一下后，女老大见卫温还是盯着她，不说话。女老大忽然意识到，卫温有可能还在试探她，期待她的回应。不然他怎么会没有动静？

    如此，女老大道：“大人的意思是，您必须抓贼？”

    果然，卫温认真了几分，道：“当然啦！不抓贼我怎么跟朝廷交代！”

    又道，“绑一般的富户也就算了，他们竟敢绑朝官的子孙，而且还是在京城，在皇城脚下！这样胆大包天，脑子不想事的贼，如果本官不抓他们，那本官还能继续坐这个位置么？”

    确实，卫温后面的这几句，道理稳稳的，没有任何可以辩驳的余地。

    如此，女老大道：“这确实是这帮贼的失误！他们是外来的，因此有些过于盲目自大！如同井底之蛙！”

    卫温道：“你知道他们是哪里来的？你调查过了他们？”

    女老大道：“那是自然啦！对他们没有一点了解，又怎么敢来跟大人您说关于他们的事？”

    卫温忽然想到什么，道：“不如这样吧！既然你有办法能找到他们，不如你把他们给我找出来，然后等我抓到他们了，我给你赏钱如何？”

    这跟女老大的来意完全违背了，而且为了一点赏钱而出卖高若飞他们，也不值得。

    也不是说不能出卖，而是得看什么价码，价码太小，当然不值得出卖起码的信用与道义。

    如此，女老大顿了一下。一下后，试探道：“冒昧问一下，大人能给我多少赏钱？”

    卫温也顿了一下，想了想，道：“一二十万吧！”又补充道，“这个钱还得褚家来出的，万一他们出得少了，本官岂能自掏腰包？”

    显然这个钱太少了……女老大微微一笑，道：“可他们勒索褚家，一家人就可以拿到两三百万的，跟昨晚他们要关、姚两家的差不多了！”

    继而道，“所以说，如果有办法既能抓到他们，又能得到褚家的五六百万，难道不好么？褚家可是跟大人您有恩怨的！”

    卫温心动，但又有疑惑，道：“你说的倒好，可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事情呢？既能抓贼，又能白白得到五六百万！如果真能那样，那谁人不做？”

    实际上女老大已知道，高他们勒索褚家的是一千万，但她还不能跟卫温交这个底，否则卫温又得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又得编谎了。编得太多，可能就编不下去了。

    女老大听到最后一句，觉得稳了，道：“因为褚家的儿孙还在他们手上啊！褚家不给钱，就要不回他们的儿孙！所以他们只能给钱！”

    “只要钱到了绑匪手上，我们就可以想办法把这个钱要过来！”这里，女老大只说把钱要过来，而没有另外跟抓贼有关的话，说明她还是不希望出卖高他们的。

    卫温还没察觉到这点，道：“你的意思是在抓捕他们的同时，还把他们从褚家勒索到的钱，抢过来？”

    女老大道：“差不多！只是在如何抓捕他们的这个问题上，到时候可以再斟酌一下！”女老大这是委婉地表达她不想出卖高他们的想法，但她又不能直接抵触卫温。

    卫温断然道：“能抓就抓！哪里还需要斟酌！”又道，“再说了，抓贼是本官的事，你和你的帮会就不必多管了！”

    后面这一句就不怎么客气了，女老大不由得一下脸红，总算感觉到了没面子。

    对方的这下脸红倒让卫温感觉倒了心理上的一点舒坦，因为从见面到现在，他感觉到的都是女老大的自信、从容与胆识、胆气，再加上她的美艳，确实让卫温有点小嫉妒的。

    就是那种你太自信、太优雅了，我就看不顺眼的感觉。

    脸红一下后，女老大触发了她作为女强人，处变不惊的能力，也是她的快速反应。

    如此，女老大道：“可那样一来的话，大人就成了抓贼抓脏，那么得来的钱，就得如数奉还给褚家了！那不等于白白替褚家忙活一场了么？”

    又补一句道，“难道大人是想等褚家来给您登门道谢？”

    褚正元父子可是卫温的冤家，哪里愿意给他们做这样的好事！如此，卫温脸色骤然变暗。

    这跟女老大刚才忽然变红差不多。

    不过，这不是卫温的尴尬事，更多的是他不想让褚家舒坦。如此，卫温坦然道：“那依你的意思，你还有办法，既能抓贼，又能得到褚家的钱？”

    女老大见卫温总算进入她的预想里了，心里微微得意一下，道：“所以这就得有那帮绑匪的配合，咱们一起来演一出大戏！这出戏的结果是要让朝廷和褚家的人看来，大人您虽然抓了贼，但因为某些原因，比如找到贼人的时候迟了，贼脏被他们转移走了，同时抓捕的过程，情形紧张，把知道脏款下落的贼人都击毙了，不知道他们藏去了哪里！这样的话，就不用把钱还给褚家了！”

    卫温疑道：“说起来容易，可要这帮贼人配合咱们，完了还要把他们击毙！除非他们都是蠢货，不然怎么可能呢？”

    女老大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能从褚家哪里搞来足够的钱财，咱们可以找几个替死鬼！然后把真正的贼人放走就差不多了！那样的话，那帮贼人就能够配合咱们，咱们就可以把控这个事情了！”

    卫温忽然好奇道：“找替死鬼？你有把握？还是说你做过这样的事情？”

    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女老大不由变得有些忸怩，这是一个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的问题，尤其是最后一句。

    忸怩一下后，女老大觉得不能回答，绕过去就可以了。如此，道：

    “总之我有帮会，帮会里有一些能够用的人手！如果大人赞同我的方法，到时候就由我去跟他们交涉好了！大人只管着在合适的时间出来把贼人击毙，然后拿他们的尸首跟褚家和朝廷交代，最后就等着分钱好了！”

    “你能把事情安排得这么轻松简单？”卫温有点意外，或者说不敢相信。不过，这是从他的角度来说的，从女老大的角度，她要演出那么复杂的事情，主要是找那么多的替死鬼，显然就没那么简单了。

    但是，卫温是真正的老大，稳住他，让他答应，才是她和高若飞他们行动的前提，而且她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再说困难，所以道：

    “轻松简单倒未必，不过大人能答允，然后配合我去做，我定当竭力而为，让大人您满意就是了！”

    卫温总算露出微笑来，道：“好吧！”继而道，“不瞒你说，今天上午，褚家的人应该是去皇上那里求情了！皇上因此给了我暂时不要动手，免得绑匪们被逼急了，把褚家儿孙弄死了！”

    女老大略微惊奇，道：“照这么说，大人为了褚家儿孙安危的考虑，就不打算去围捕绑匪他们？”

    按照女老大上面的话，这也是她希望的，这样高他们就顺利了。她这时的惊奇，是不敢相信。

    果然，卫温道：“当然得抓了！只是得考虑怎么做才能不让皇上难办！我一个做臣子的，总不能把皇上给得罪了吧！”

    女老大听出，卫温考虑的确实是皇帝的意思，而不是褚家儿孙的安危。她随口道：“大人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卫温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卫温心里似乎仍有防备，说完这句就没有下文了。

    女老大担心他会按自己的方式来，把话题带回来，道：“既然这样，咱们就按上面说好的办吧！咱们一起想办法，做到既能给皇上一个交代，又能得到褚家的钱财！”

    卫温不含糊了，道：“如果能那样，那是最好的！”继而道，“你什么时候能找到他们，跟他们联系上？”

    听到这句，女老大知道卫温上钩了，安心了许多，道：“我把我的人手发动起来的话，大约个把时辰！”人已经联系好了，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圆上面的谎。

    卫温心头一惊，脱口道：“竟能如此迅速！”他心里的感受是：“照这么说，我那么多的巡防人马都是吃干饭的啦？”

    女老大道：“我百花会的徒众要么是些贩夫走卒，要么是小商小贩，要么是市井小民，所以他们的小道消息是很多的！大人不必惊奇！”

    卫温听出对方不愿吐露细节的意思，就不多问了，道：“我等你的消息！但愿你不让本官失望！”到后面竟然有意无意出了官腔，还带着一点官威。

    这许多年，女老大跟官员打交道不少，也习惯了，不怎么在意。

    话要结束了，她想把握住卫温这个难得的高官，更何况卫温掌握的巡防人马对他们混社会的人有着直接的利害关系，于是想跟卫温“加微信”，道：

    “我这一去，有要紧的消息了，难免要跟大人您报告！既然如此，我能不能跟大人您通一下掌书？”

    一个时辰前，女老大跟高若飞谈完，接下去也是要有要紧的情况来往，但她却没有跟高通掌书的意思。这时，她却很温柔很礼貌地主动请求跟卫温通掌书。

    其实卫温与高若飞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卫的层次比高大得多，身份地位都显赫罢了。由此可见，女老大现在追求的是更大的利益，更高的身份地位。

    而像高若飞那样的莽夫、暴发户，已经不在女老大的眼光和心思里了。

    卫温听到这一句，心里一动，忍不住仔细去端详了一下女老大的丰盈与美艳。

    女老大脸上一热，尤自如二三十岁年轻女子的灵巧美白的下巴不由低下去了几分。

    这让卫温更加有感觉，便不多想，开口答应了。俩人互通掌书。

    完后，女老大告别。来的时候是坐马车，而且还带着下属孟玲玲。

    出卫宅，上马车后，女老大问，孟玲玲果然说，他们派出去的人基本都传回话来了：朝廷的不少官员知道绑架的事情后，要么出于自身子女的安危，要么出于跟褚家的不和，都请求皇帝尽快捉拿绑匪。

    女老大带着这个情况，回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