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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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户部的法令

    纯风他们刚进永通大道,便瞧见前头趾高气扬的一大队官兵,连带马匹足有五六十人,官兵的前头是拥挤热闹的小商小贩与来来往往的行人百姓。

    趾高气昂的官兵对着小商贩们,如同对待路边吃草的牛羊一样,一边驱赶一边高喊到:

    “朝廷户部及少府监、将作监有令!为维持京城街道整洁,不妨碍游人车马通行,任何人不得在街道两侧摆摊叫卖!围者即刻捉拿,问罪重罚!”

    看见如此阵仗,一众小贩,还有少数提着篮子或小竹筐出卖自家舍不得吃的几个鸡蛋或桃子李子的连小贩都谈不上的穷酸农人,一边忙不及地收拾东西,一边连滚带爬往街道的外侧,即民宅或小街小巷的一侧奔逃。

    加上来来往往有许多百姓走动,所以这一刻的街道边上显得挺热闹。

    商贩在街头巷尾摆摊叫卖,可以方便百姓选购,但也会堵塞或者拥挤道路,而且官兵只是驱赶,不是打人杀人,所以作为旁观者的百姓们会饶有兴致地去观看被驱赶的小商贩们。

    小商贩们一边手忙脚乱往外跑,一边嘴里念叨:“是巡防对的人!赶紧跑!”或者:“官兵来了,赶紧跑!”

    如此这般,有的挑担,有的推车,有的提篮子,有卖鱼的提桶子,有卖柴火的背柴火,一个个你呼我叫,都忙不及地往外跑。

    驱赶的官兵看到对方这个狼狈模样,反而感觉到了自己的威风,因此显得愈发得意,或者心里觉得好玩。

    众人中一个提一个竹筐卖桃子、李子的农人,惊慌太过,提筐子跑的时候动作不稳,把筐子上面近一半的桃子都撒了出来。

    这人刚要跑,转头看见滚出去的桃子挺大个挺艳红的,心里实在舍不得,于是忙又转身回来捡拾。

    却不想,才捡了几个,一个走前头的官兵已到这人屁股后头,对于对着这人屁股一脚踢去,道:“捡什么呢,还不快跑!”

    这人被对方一脚踢在屁股上,疼痛也就算了,主要是心里惊慌得很。

    这人“哎哟!”一声惊叫,直接以一个狗吃屎的动作,跌撞着冲到前头去,最终撞在另一个正忙着撤离的小贩的推车上,好在这个推车是两轮的,比较稳当,而且跌撞来的农人已是冲力的余势,就停住了。

    这一刻,不仅他受惊,而且手里提着的筐子没拿稳,掉落地上,因此撒落了更多的桃子和李子出来,用“得不偿失”来形容他这两下的举动,真的再合适不过。

    “你仔细着点,别把我的也给撞翻啦!”推马车被撞的小贩,也惊了一下,顾不上去帮扶这农人,首先抱怨了他一下,完了可能是看到官兵凶猛,急又推车往外跑。

    也许是这种狼狈而又无比惊慌的模样实在不多见,所以左右的行人与街坊百姓都如吃瓜群众一样,看得目不转睛,有滋有味。

    踢农人屁股的官兵,把农人踢开后,看到地上的桃子和李子,确实挺大个挺新鲜的,忙去捡一个上来,在衣服上随便一擦,然后大口啃食起来。

    他一口下去,大桃子滋水横流,满满一嘴巴,又甜又解渴,感觉确实是不错。

    如此,这个官兵的几个同伴也赶到,看到他吃得爽,又看到地上还有十多个桃李,于是也忙去捡拾起来,擦拭啃食。

    被踢农人的旁侧有一个在地上铺几块拼凑一起的破布,布上摆放蘑菇、竹笋、野菜之类的,应该是他从山里辛辛苦苦弄来的小山货,零零散散地铺在破布上等买。

    破布是由几块拼凑一起的,不像推车或者篮子、筐子一手推走或者提走那么块,所以这人惊慌之间,也慢了下。

    这人把破布连带上面的菜蔬收拾起时,还剩两小堆没收拾完。一个官兵已经走到他前头,不知道是心情不好还是没耐烦,一脚对着这人正准备收拾的破布及布上的蘑菇踢开,叫到:“能值几个钱!还捡什么捡啊!!”

    东西已连带着被踢飞,这个农人如同刚才被踢走的那个一样,心里猛然一大惊,完了也不敢说话,也不敢抬起头去看官兵,直接抓紧手上已有的东西,忙不及地向旁跑去,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夜里看到了无头尸一样。

    再旁侧有一个挑担卖小糖果的,他急急忙忙,其实跑得不算慢,但被一个嘴馋的官兵注意到了。这个官兵急奔几大步,便扑到了这个卖糖果的身后,然后对着他肩膀一抓。

    城里的巡防官兵至少都具备一般武者的修为,所以一抓下去,卖糖果的立刻走动不了,跟着惊慌回头。

    官兵却不慌不忙地道:“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呀!好歹也得给爷们留下一点吃的吧!”

    又补一句到:“真是不懂规矩!”

    这个官兵稍后一点的两个同伴也赶到,然后几个人你一手我一手,把小贩浅口筐里的糖果抓去了一大半。

    小贩不仅不敢抱怨,还要低头哈腰地陪笑。等对方手里兜里都塞满了,才急忙逃走。

    官兵的头儿有七八个,其中最大的一个骑在一匹最前头的大红马上,他趁着商贩逃跑、官兵驱赶的时刻,居高临下地喊话到:

    “以后都给本爷注意了!所有人不得挤占道路与街巷的口子摆摊叫卖!不得在未经许可的地段随意摆摊!经营稳定,日均营收满八十钱的,主动去户部登记名户,缴纳税钱!否则一经发现,立刻捉拿,罚款下狱!!”

    古代的户部职权很大,囊括了后世的财政、民政与工商等多个重要部门。所以这次的官兵们这次的“执法行动”,主要是受了户部的指令。

    当今大虞朝户部的长官,也就是第一掌管者就是纯风他爹武庚。

    此时出来对付商贩和百姓,或者说干苦累差事的这些官兵,大多数连品都排不上,跟高高在上的武庚比起来,他们什么都不是。

    如此这般,街道边上的商贩、官兵和街坊百姓,众人跑的跑,赶的赶,看的看,乱哄哄的好片刻。

    官兵领头者的话刚说完,小商小贩们基本都躲开了,跟着便露出了对面骑马走来的纯风他们。因为穿着打扮与精神气质,跟商贩还有周围的普通百姓都不一样,所以比较引人注目。

    同时刚才乱,还有官兵执法,所以纯风他们的马匹也慢了,这时出现到了官兵跟前,也是百姓与商贩们的焦点位置,便吸引了双方的目光。

    领头的官兵对着纯风他们注视几下,因为感觉到来人非富即贵,所以注视时目光没有刚才对待商贩与百姓的那种傲慢。

    注视没几下,官兵头儿认出来人竟然是户部长官的公子、宰相的外孙,心里一惊,忙收起刚才对百姓的傲慢神态,摆直上身,然后拱起手恭恭敬敬地对着纯风见礼道:

    “原来是武大人的公子!小人这边有礼了!”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纯风他们,尤其是纯风身上,包括所有不知道纯风身份的官兵在内。

    观望的百姓们更是充满了羡慕,不知道傲慢到有点蛮横的官兵头儿,为什么面对纯风时,会变得这样恭敬!

    纯风也惊奇,不知道对方怎么会认识自己,不过以纯风高官子弟的身份,况且纯风刚才也听见了,对方奉行的是他爹掌管的部门的指令,所以这群官兵对自己确实得恭敬。

    纯风仅是好奇地道:“嗯!你认识我?”

    虽然纯风的表情没有表现出亲切与欢喜,但对方仍然很开心一样,带着点谄媚,笑道:“小人姓刘,去年因为一点差事,有幸去过您家里,所以见了公子您一面!”

    这人说话时,其他所有官兵都不赶人了,对小商贩们吃拿要东西的动作也停止了,要么带着卑微,要么带着敬慕,一个个都老实巴交地仰头看着纯风。

    纯风是统治阶层的公子,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群官兵是他维持统治的工具,所以纯风也不能给对方摔冷脸色,便微微一笑,道:

    “原来如此!嗯,你们执行公务辛苦了!”

    后面一句纯属客套,而纯风的心里,是不赞同官兵们无故欺压小百姓的,即使是执行官家命令,也得规矩一点像样一点。

    果然,听纯风说辛苦时,这个头儿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红,谄笑道:“不辛苦!小人们应该的!应该的……”

    毕竟不是太重要且熟悉的人,纯风不愿多聊,拱手客套道:“你们忙你们的,我们不耽搁你们了!”

    显然,这是要离开的意思。这个头儿急道:“公子您走好!”继而想到什么,忙转头对身后的一大队官兵道:

    “所以人,都给武公子和诸位公子们让路!”

    这一下,身后四五十号官兵,便如同执行军令与迎接首长一般,齐刷刷地高声应“是!”,跟着一同往边上退避。

    作为统治阶层的工具,他们似乎很仰慕很拥戴他们的主子们。不过话说回来,纯风确实又俊朗又有风度,受到底下的人仰慕与爱戴也是情理之中的。

    这一下,所有百姓与边上的卑微狼狈的小商贩们都仰头默默观看,领头跨在高头大马上的纯风也感觉到莫大的面子与虚荣心的满足,心里真的挺受用的。

    片刻,纯风他们走过,刚才的严肃气氛没有了。领头姓刘的左右人忍不住好奇问到:“头儿,刚才的那位,莫非是户部尚书武大人的公子?”

    姓刘的颇为得意,道:“是啊,咱们这次奉行的主要是户部的指令,而户部的长官就是他爹呢!”

    又道,“而且不止如此,更为要紧的是,当今的宰相范文希范老大人还是他的外公呢!虽说这京城里的大家公子很多,但像武公子这样高贵的身份,也没几个呀!!”

    “大家公子”是一个概念,指的是大户、豪户、高官人家的子孙,这一点,京城里的百姓都知道,也都有这个概念。

    如果说一个人没有也不知道这个概念,则很可能说明他(她)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

    因为这个,所以刚才看到姓刘的恭敬谄媚的态度时,左右的百姓就知道纯风他们是大家公子,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城百姓,他们也知道这京城里,大家公子确实不少。

    就是可惜了,这么多的公子少爷,却不包括他们自己。他们出身不好,可能一辈子,甚至往下好几辈子,都只能是卑微的小百姓的命啦。

    姓刘的说完,底下的人一片唏嘘惊讶,完了个个点头认同,而且多数人忍不住转头再去眺望纯风他们的背影,显得无比的敬仰与羡慕。

    周围的百姓,尤其是刚才被当做牛羊一样任意驱赶的小商贩们,听见了姓刘的话,又想到刚才姓刘与所有其他官兵恭敬与谄媚的样子,心里好不羡慕嫉妒,完了默默感叹、自伤:同样是人,真的完全没法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