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庄兴看到一艘游轮驶来。

    长着翅膀的人，盘旋在游轮的周身，他看见怪物被那些背生双翼的家伙切碎，尸块落入血海，溅起一道道水花。

    他在这栋高楼顶起码待了有好几个小时了，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活人，就在绝望中死去，没想到会看到一艘船。

    他脱下自己的上衣，绑在一根铁管上高高举起，使劲地挥舞，试图让游轮那边的人能注意到他。

    几分钟后，什么东西切割空气而来。

    一个黑点急速接近，掀起的风吹拂到庄兴的脸上。

    她忽然停下了，膜翼扇动，悬停在高楼顶，红色的竖瞳上下打量庄兴。

    从外表来看，这是一个女性的翼人，她长着獠牙和尖耳朵，穿着野蛮，几乎只缠着布条来遮挡她丰满的身材，她的脸上和手上有大片的血迹。

    翼人忽然闪动到庄兴身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速度快的难以反应，当庄兴有意识时，他已经在半空中了，朝下看，能看到原地蹦跶的小糯米。

    小家伙使劲地往上跳，咻地一下落在了庄兴的手里。

    耳边只能听到风声，眼睛只能睁开一条虚线。

    他被翼人抱着在天上飞，风吹的他闭不上嘴，嘴皮疯狂抖动，他的牙床和牙齿像是做拔牙手术那样暴露出来。

    他紧紧攥住小糯米，十几秒的时间，翼人就带他飞到了船的甲板上，他从几米高的位置，被丢了下来。

    周围有十几个翼人围着他看，这些翼人的中心，是一个手持法杖，身穿白色袈裟的和尚。

    和尚微微张开嘴，诧异地看着庄兴，问道：“庄兴师兄？”

    庄兴认出了那根金色法杖，再看这张很熟悉的脸，一个名字吐口而出，他迟疑地问道：“印禅？”

    和尚点点头，就在这时，船身忽然剧烈地摇晃。

    庞大的水花溅起，水面之下，一个以虎鲨为主体，缝合人类尸块的腐烂怪物朝着这艘船撞过来。

    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庄兴，他坐在甲板上，无意识地举起手遮挡，只见一道金色的佛光从和尚身上照射出来。

    和尚举起了法杖，竖起手掌念着佛经。

    那个怪物在佛光中化作一道尘埃，如烟云般消散，只有徐徐的灰烬随风落入海面。

    ...

    休息室，庄兴坐在长凳上，换了一件干净的素衣，身上的污秽洗掉了。

    印禅坐在他的对面，桌上摆着一杯热水，冒着热气。

    “他们是人鬼，本是地狱之鬼，但吃了菩萨的肉，心里才有了善种，我有菩萨的法杖，所以他们愿意帮我，如今的世界，只有他们这样的鬼，才能来去自如了。”印禅指着那些飞腾在游轮外面应敌的翼人说。

    “现在真是二十年后？”

    “对你来说是二十年后，但对我们来说，并不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世界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十年前，地界之门打开，地界与人界连接到一起，奈河从归墟蔓延出来，三生石碎裂，轮回之道紊乱，阴盛阳衰，再加上世界各地天灾频起，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如今，地上生灵十不存一，已经没有多少土地可以生存了。”

    庄兴捧着热水杯，看向小圆窗外，那里血海翻涌，漂浮着无数腐烂的尸体，海中死掉的生物，让这片海变成了红色。

    “真没想到我们再见面之时，竟是如此危难之际。”青年印禅轻声叹一口气。

    印禅已经从那个八岁的小孩子长成一个大人了，给庄兴一种十分成熟可靠的感觉。

    庄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拿起水杯，抿一口水。

    印禅站了起来，拿起了自己的法杖：“师兄，我们尚有要事在身，不能送你到安全的地方，你在船舱内好好歇息吧，尽量不要到甲板上去，印禅还需出去照看，就先告辞了。”

    “你们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庄兴叫住了印禅。

    “去归墟。”印禅说：“再向天借些时日。”

    ...

    庄兴躺在空荡荡的船员室，外面的浪潮声好像永远不会停歇似的。

    时不时就有畸形的怪物袭来，被那些人鬼撕裂成碎片。

    船上的人很少，除了负责开船的水手以外，就没有什么人了。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很忙，专心致志地操控着这艘钢铁打造的邮轮在海里前进。

    他们小心翼翼，一刻松懈不得，稍有差池，这艘船就会沉没下去。

    只有庄兴无事可做，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躺在板床上，横竖睡不着，捏捏小糯米，问道：“你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小糯米咪咪叫，它不会说话，问它没有一点卵用。

    他实在睡不着，于是穿上鞋出去走走。

    他按捺不住，虽然知道有危险，但还是离开了船舱，跑到了甲板上，看到手持法杖，站在最中央的印禅。

    人鬼们隐隐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阵，将这艘船严密地保护起来。

    他见印禅如此专注，叹了一口气，想想还是算了，谁知印禅朝他招手，说道：“庄兴师兄，过来吧。”

    他闻声便走了过去，小心地张望四周。

    “你不休息的吗？”庄兴问。

    “还有七日便到归墟了，越靠近那里，就越是凶险，印禅实在不敢马虎。”印禅说：“我知道师兄你一定很难接受如今的世界，此行凶险，印禅不敢保证师兄能平安回去，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你这说的...好像要带我送死去一样...”庄兴的手搂进了袖筒子里，外面的风很大，冷的很。

    “出行之时，印禅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可我还不想死啊...”庄兴喃喃道。

    “对不起，但实在无法返回了，就算此时回去，也只是死劫将至，印禅想试试能不能堵上地界之门，或许还有几分活路。”

    “所以你去归墟，是为了把地界之门堵上？那样就能拯救世界？”

    “不知道。”印禅摇头：“但总得有人去做些什么，就像当年竹兰姐所做的一样。”

    “竹兰？”庄兴愣了一下：“她怎么了？”

    “竹兰姐以身殉道了。”印禅说：“你消失的这二十年，她曾经救下许多人，活下来的人把她誉为月华神女，她十年前就已经入道成仙，有神仙修为，但五年前，她独自前往归墟，镇下那将出世之邪物，若不是她，我未必能和师兄站在此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