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整，天如黑夜，电闪雷鸣。

    庄兴和竹兰在P16候车区等候，今天的等车的人很多，都是因为这场大雨。

    不过原本坐P16的人就多，这辆定时公交是专为偏僻地区的人设置的，会经过那些人很少很偏的路，很多村子的人都坐这辆车到县城里来看病，或者是高中初中的住校生坐车去上下学。

    P16的客流量实际上远不如其它的公交班号，但一天只有四趟，一整天坐车的人都堆到了这四趟里，才会显的格外拥挤。

    车门打开，具有丰富经验的庄兴，毫不迟疑地拉着竹兰上车。

    他当年读高中时住校，每周日和周五都坐P16，偶尔会乘车到县城去和同学玩，一开始他很腼腆，总是抢不上座位，后来他懂了，人就得不要脸，有座位就立马就上座，不然就得站上一个多小时。

    他凭借着年轻人的速度，飞快地上了车，在后座抢到了座位坐下。

    他让竹兰靠窗坐，自己把她和另一个人隔开，以免她挨着陌生人觉得紧张。

    P16很快就满员了，所有要上车的人都挤了成了一坨。

    车门关上，汽车开动，缓缓离开车站。

    很快大巴出了县城，庄兴朝车窗外看去，奇异的一幕出现在他眼前，他看见暴雨之中有人的影子，是水做的人形，那些由水构成的“人形生物”大约有五六只，散发着莹光。

    它们只有巴掌大，脚不着地，漂浮在雨中，像是水母在海水中漂浮，上上下下，自由如风。

    并不是朦朦胧胧的画面，虽然雨水模糊了车窗，但至少不是艾薇画质，有个标清左右。

    可周围没人觉得奇怪，大伙都很平常地干着自己的事情，要么对着车窗发呆，好像根本看不见那些水做的“小人”嬉闹。

    他敲敲车窗，尝试着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有人看过来了，但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大伙都一脸平常，除了他。

    有问题，这绝对有问题，要么是他有问题，要么是其他人有问题。

    他想拿手机拍照试试，可忽然记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枕头底下。

    他觉得这应该不是外星人入侵地球了，或许是水精灵一类的生物。

    谁没看过《龙猫》呢？他小时候也曾幻想过，会有煤球精灵和胖乎乎软绵绵的龙猫和他玩。

    “你看得见那个吗？”他凑近竹兰，指着外面漂浮的生物小声地问。

    这期间，甚至有一只正巧贴到了车窗上，它没有五官，手脚无形，整只在车窗上压扁，看起来像是一块透明的人形姜饼。

    “这是水君。”竹兰小声回应他：“下雨了水君就会出来的，它们是水的精灵，只会在水质好的地方出现。”

    东城山附近的环境的确很好，保持着原生态，特别是P16正在前往的地方，那里开发的很少，除了农田就是山野。

    但庄兴以前从未见到过这些精灵，他对着窗户贴着的那一只做了个鬼脸，那家伙的身体表面竟然出现了五官，它模仿庄兴的鬼脸做了一个相同的人脸出来。

    这把庄兴吓了一跳，他差点没心脏骤停，这玩意做出来的人脸着实诡异可怕。

    “别怕。”竹兰安慰他：“水君是很和善的精灵，一般情况下，它们不会做坏事的。”

    “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能看见这些家伙？”

    “通了窍的人就能看见，你以前看不见吗？”

    涉及了竹兰的专业领域，她显的有知性多了，她自小就在婆婆的教导下学习天下鬼神、精气为物、游魂变者的知识，学习术法符箓和驱妖除魔之法，虽然在生活常识上她很欠缺，但在另一个方面，她是毫无疑问的专业人士。

    不过仅限于理论，如果超出了她的学习范围，她就不知所措了，像是她之前用火烤庄兴，因为她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当时又着急，就犯下了让人哭笑不得的失误。

    “看不见。”庄兴回答，P16他坐了几百次，其中不乏下暴雨的时候，从未见过这种场景。

    “一定是你昨晚才通的窍。”竹兰说：“一些人是天生就通窍的，有的身上还会出现异象，比如我就是，另外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通不了窍，少部分的人，在经历某些事情后能通窍，通窍之后就可以看见很多小精灵和游魂了，不过不用担心，只有通窍之人能看见的精怪，基本都无害的。”

    “好吧...”庄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毕竟这是他亲眼所见。

    “其实水君很可爱的，以前有人看见它们在发水的时候和鱼群嬉戏，就叫它们鱼伯，它们本来没有形状的，见什么就模仿什么，它模仿你的脸，是在和你玩呀。”竹兰笑了笑。

    庄兴噘着嘴看窗外的那个小家伙，又做了几个鬼脸。

    那只水君真的又模仿起他来，还给他几个相同的鬼脸。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可那小家伙竟然变出了一个笑脸，唰地一下随风而去了。

    毋庸置疑，庄兴是被耍了，这东西虽小，但智商不低。

    竹兰捂嘴偷笑，她笑起来很好看，她本身就很美，年轻漂亮，身段芊芊，车上不少人的视线被她吸引，人见了美的东西，总是会多看几眼的。

    只不过其他人不知道她为何而笑，只当庄兴是她的男朋友，是她男朋友在扮鬼脸逗她笑。

    一时间，有人羡慕起庄兴来，觉得他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友真是享福，两个人感情还这么好，想起自己母胎单身十几年的人生，不由得叹一口气。

    真是可恨的现充，大白天的，秀什么恩爱！

    庄兴当然不会觉得他和竹兰在秀恩爱，他互动的，明明是窗户上的那只水君。

    他竟然被一只名不见经传的水君给耍了，这就像是被村口的那只狗咬屁股了一样，简直是耻辱！

    不过罪魁祸首已经随风远去了，他也不可能找得着，只能一声叹息。

    叹息之时，他听到了竹兰银铃般的笑声。

    “不许笑了。”他说。

    “嗯...”竹兰憋的很难受，支支吾吾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想笑，为什么会笑的这么开心，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婆婆啊，这世上难懂的事情真是多。

    她想，世界真是复杂，比书上写的复杂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