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一辆破旧的公交车突兀停在了几人旁边，打断了顾长笙要问出口的话。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这车是从哪个方向、什么时候驶来的。

    醒目的“44路”还在闪烁，原本大红色的车身此时早已变得斑驳陈旧，上面还沾染了很多黑色的黏糊糊的液体，风干后和车身和谐相融。

    车窗很脏，但还是能看到里面已经坐了几名乘客，都是清一色的面无表情。

    车门缓缓打开，一个长着方向盘脑袋的中年男人坐在司机位置上，转头···应该说是用身体带着转动方向盘脑袋，发出闷闷的询问：

    “坐车吗？”

    车外的几人都没做声，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挪了下屁股，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肥大的肚子抖了抖，闷闷的声音再次传来：

    “坐车吗？”

    “这车去哪儿？”顾长笙大胆接话。

    因为系统面板已经为她自动接单

    【支线任务已触发：没有终点站的公交车】

    【当前完成进度1%，请继续完成清洁】

    这车，她今天上定了。

    方向头男人坐正身体，双手仍旧牢牢把控在方向盘上，这场景看上去有些怪诞。

    就在车门即将关闭之时，顾长笙忽然开口：

    “我们上车！”

    车门缓缓闭合，因为年久失修，车身启动时，还发出了吱呀吱呀机器磨合、快要散架的声音。

    顾长笙和大智并排坐着，夏合川独自坐在他们后排。

    为了给自己留张底盘，上车前，顾长笙把李岩这个人型道具给收了起来。

    车里的客人不多，一位神色忧郁的中年女人，一位银发满鬓、看着有几分凶相的老太太，一个留着小刺猬头、穿着有些邋遢的小男孩，还有一个五十岁左右、带着小红帽和红色袖章的秃头大叔。

    顾长笙还没来得及把视线收回去，就被秃头大叔瞪了一眼。

    是真的被一只眼瞪了一下！

    车上所有乘客，除了刚刚上车的三人外，脸上都只长了一只眼睛，

    硕大的眼睛几乎占据了半张脸。

    好在顾长笙已经看过了独立的大眼珠子，这会儿再看到只长一只眼的堕落种时反而还觉得有几分小黄人的呆萌。

    秃头大叔走到她身边，表情严肃：“交钱！”

    靠的近了，顾长笙才从那个字掉得差不多的袖章上辨认出秃头大叔的身份：安全员。

    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公交车，就算是到了废土末世也不行！

    “多少钱？”

    “全国统一价一块钱/人。”

    “那要是没带钱呢？”

    秃头大叔那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下，随即面部肌肉扭曲，显得有些愤怒：

    “胡说！你兜里明明有钱，我都看见了！”

    顾长笙一面懵逼，随后伸手进兜里一摸，还真的摸出了一枚一块钱硬币。

    她刚刚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枚自己并不知道的一块钱硬币？

    什么时候有的？

    所以这枚硬币真的是自己的？

    秃头大叔冷哼一声，拿走了硬币，又看向了大智和夏合川。

    顾长笙伸手从大智的运动裤口袋里也摸出了一枚一样的一块钱硬币，手举起时，夏合川也刚好拿出钱来。

    “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满口谎话，就一块钱还想故意耍赖？哼！我都看见了！幸好我都看见了！”

    收走钱的秃头大叔愤愤念叨着，走回了安全员的座位。

    公交车本身不大，一眼就能看清车内的空间布置，顾长笙还无法分辨真正的污染源在哪里。

    找不到污染源，她就无法撬动任务进度条。

    没有终点站的公交车···

    也就意味着这辆公交车会一直开，不会有完全到站的那天。

    如果自己想要彻底清洁掉它，那是不是只要找出终点站就可以了呢？

    想想好像也不是很难。

    顾长笙决定和车内的乘客好好沟通一下。

    至于那位安全员大叔，此刻他的脸色比鲱鱼罐头还要臭，暂时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最先选定的目标是，坐在右排的忧郁女士。

    她长得恬静文雅，乌黑长发及腰，咖色长裙被笼得整齐没有褶皱，一双奶白色的低跟凉鞋也很干净，可以判断出她是个对自我有审美追求、不从事重体力劳动工作的人。

    “您好？”

    顾长笙的声音让忧郁女士回了心神，她微微侧头，用一只独眼看向这个跟自己搭话的年轻女人。

    “您好。”

    她的声音也如外在般平静温和，顾长笙隐隐觉得自己有可能问对人了。

    “我刚才上车上得很匆忙，忘了这车是开到哪儿的了，您知道吗？”

    忧郁女士摇摇头：

    “这是我第一次坐公交车，去哪儿···我不是很关心，不好意思没帮到你。”

    “没事没事！我再问别人。”

    顾长笙的视线又在凶相老太太和邋遢小男孩之间来回跳跃。

    最终选定了凶相老太太。

    同样的问题抛出，老太太一挑眉，脸上的悍劲儿更加明显：

    “去哪儿？我管他去哪儿！我一生气···我···我是个车就上了，反正那个家里容不下我了，我就算死外边，他们也不会来问一句。”

    语气泼辣，言辞犀利，不像是受气包，更像是火药桶。

    顾长笙只得撤退，把希望寄托在小盆友身上。

    邋遢小男孩的表情像极了委屈的香蕉头小猫，他的嘴角似乎受过伤，有明显撕裂的痕迹，但还是一抽一抽地回答：

    “我···我要去没有爸爸的地方，我就上了这辆车···我去哪儿都行···只要···只要不回去···”

    他的眼泪流下，低垂着脑袋更加沮丧。

    得！问了一圈，还是不知道终点站的信息。

    大家是不是都太随性了点？！

    顾长笙努力想从三个人中找到一点共性。

    第一次坐公交的忧郁女士，

    离家出走的老太太和小男孩，

    要说共性···那就是他们都不关心这辆44路的终点站到底是哪儿！

    随机上车，也很可能随机下车，

    那终点站是哪儿，对他们而言可能确实不重要。

    所以，任务名才叫没有终点站的公交车？

    顾长笙总觉得还是哪里很怪！

    这时，那位安全员秃头大叔似是终于缓过了情绪，又变成了没什么起伏的扑克脸。

    顾长笙这才敢去跟大叔搭话。

    “终点站？公交车为什么非得有终点站？哪条法律规定公交车非得有终点站？”

    秃头大叔的声音很大，但车内除了夏合川和大智回头外，其它三人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冷静！要记住：合理即存在

    顾长笙在心里默念了三遍。

    也许这世界上确实存在像永动机一样的公交车啊！

    抬眸时，嘴角带笑：

    “那我们可以在哪些站点下车呢？”

    “你爱在哪儿下在哪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