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向前拨回。

    孟成咬紧牙关，大声招呼着自己身后的队友。

    “金贼就在前边，快跟上！”

    前方不远处，便是继续逃窜的完颜贞及其亲卫等人。

    说起来，孟成所带领的均为步军，而完颜贞那边俱是骑士，原本是追不上的。

    只能说多亏了王贵当时的及时追击，死死咬住金人，严重拖延了对方的速度，这才让孟成一方有机会跟上。

    是以，当完颜贞一方终于摆脱吴璘的大部队，进入到秦岭群山时，身后偏偏还缀着这么一股顽强的追兵。

    而一旦进入山中，占据机动力优势的一方，就该反过来了。

    孟成冷静下令：“金贼不熟山路，我们走小道去前边拦截！”

    这就是他敢追杀金人的底气。

    孟成所带领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朝天寨余部，对此处的地形极为熟悉，总能抄近路缠上金人。

    孟成眼中泛出冷光，毁山灭寨的大仇，必须得找眼前这些罪魁祸首讨回来！

    很快，他们就找着了机会，从小道翻过一个山坡，正好堵在完颜贞一行的逃亡路线上。

    作为逃亡金兵一方的实际指挥者，萨利摩对这些阴魂不散的追兵极为恼火，当即怒道：“找死！”

    就算是吃了败仗不得不跑路，他们依旧是精锐的女真武士，岂容这些弱小的宋人挑衅？

    萨利摩低下头来，握紧手中的长枪，带领着完颜贞的亲卫们，奋力发起一波冲锋，从拦路宋军的包围圈中撕开一个口子。

    只是，难免又留下了几个亲卫的性命。

    其中一人被宋军一方拽下马来，尚未毙命，乃是大呼小叫的向萨利摩求救。

    “别管他，走！”

    萨利摩没有做出任何试图救援的尝试，直接扔下对方，头也不回的继续跑路。

    其他女真亲卫也无半点犹豫，似乎对此感觉理所应当。

    毕竟这个选择实在是太过简单，区区一名女真亲卫的性命，怎么能比得上大金国都元帅之子，四王子完颜贞的安危呢？

    可是，秦岭群山实在不是他们这些女真人的主场。

    好不容易突破了一次拦截，没过多久后，追兵再次堵在了完颜贞等人的前路上。

    还是同样的方式，在又一次留下几个女真亲卫陷入敌手后，萨利摩一行人重新簇拥着完颜贞冲出包围。

    萨利摩回头看了一眼在马上的完颜贞，对方依旧保持着愣怔的状态，如同痴呆一样，逼的人手有限的金兵不得不额外分出两个人照看他。

    “废物！”萨利摩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是眼下最贴切的写照。

    更可恨的是，即使对方如此不堪，萨利摩等人还是得拼着性命救对方逃走。

    只因他是完颜氏的女真贵种，他的命比在场的其他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值钱，哪怕对方还有一半的宋人血脉！

    尤其是对萨利摩本人而言，作为完颜贞的直系下属，他必须保证主上的安全。

    如果完颜贞死掉或者被俘，萨利摩最好的下场是按军法被一刀斩了，并且全家罚作奴隶。

    反过来，倘若完颜贞能够活着回去，即便萨利摩死在了路上，那他在凤翔的妻儿至少能够安稳的活下去。

    萨利摩咬咬牙，不由得再次加快速度。

    根据他之前得到的消息，大王子完颜亨的部队应该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只要能再熬一会，他们就都安全了。

    但在那之前，必须不断突破这伙跗骨之蛆般宋人的阻拦！

    宋人的状态其实也很差。

    孟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连续不断的高强度追击让他的体力下降很快。

    金兵能够借助马力，尚且保有几分战力，而他们这些步军只能靠着一双腿爬上爬下，全凭着胸口的一股气撑到现在。

    旁边的一名宋军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的劝道：“营头，实在是跑不动了，要不就算了吧，两条腿怎么跟四条腿比…”

    然而孟成扭过头来，大声吼道：“接着追！四条腿又如何，骑军未必跑得过步军！”

    这倒不是意气用事，睁眼说瞎话。

    孟成清楚的记得，赵佐曾经对他提过，陆地上的动物里，马的耐力只能排行第二，排在第一的乃是人类，有着最长的持续运动时间。

    “人是天生的牛马，牛马中的牛马。”——赵佐。

    秉持着一定要将金人统帅捉住的信念，孟成又强提起一股劲，带队翻过另一个山头，试图再次抄近路。

    没曾想到的是，刚爬上这座山头，众人就惊呆了。

    远处是一片火海，席卷天地，正朝着此处蔓延而来。

    高温炙烤下，空气都扭曲了。

    孟成忽然想起：“四弟曾说过，山里有一批抗金盟士卒用放火等形式阻拦金人援军，这火想必就是他们做的？”

    他顿时大喜，向众人喊道：“前方有大火拦路，金人没得跑，我们去断他们后路！”

    另一头，金兵们绕过一处山路，也注意到了远处扑过来的大火，登时面露绝望。

    入目之处，尽是红光，祝融肆虐下，哪里有半点活路。

    “萨利摩！跑不掉了，回头跟那些宋人拼了吧，咱们女真汉子没有等死的！”

    萨利摩皱起眉头，片刻后才道：“你们去搏命，我带着四王子再往前看看，说不定能找出条路来！”

    众亲卫互相看了看，迅速做出了决定。

    跟宋人交战，生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怕死的。

    而萨利摩的办法十死无生不说，一定会死得很痛苦，这就有些没必要了。

    很快，其他人调转马头离开，现场只剩下萨利摩与完颜贞，还有杆孤零零的帅旗。

    这时候再留着大旗已经没用了。

    萨利摩换乘到完颜贞的马上，二人一骑朝着火海而去，试图找出一处有可能穿过的地方。

    半天后，还真被他顶着热浪找出来了。

    不远处有片地方林草稀疏，火势相较其他地方小些。

    仅是小一些，并不是没有。

    生死只在五五之间。

    萨利摩当机立决，趁着火焰还没彻底过来，迅速将完颜贞从马上放下，然后扯下两人的袍子，铺在对方身上。

    下一刻，他从裤裆里掏出那话儿，开始撒尿。

    眼下没有别的水源，只能用这个。

    “哗哗哗——”

    萨利摩尽量试着洒均匀些。

    孰料，这番动作却惊醒了痴楞已久的完颜贞。

    完颜贞晃了晃脑袋，稍微回过点神来，刚刚抬起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萨利摩淋了一脸。

    “狗奴才，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