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舍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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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城里的丑事

    圣上为彰显开元盛世的煌煌气象,于春耕大典时,亲至洛阳大宴五凤楼,期间莺歌燕舞,锣鼓喧天,好不热闹。百姓们没见过这样的世面,都来看热闹,一时没有疏通好,结果造成了混乱,使得歌舞表演都一时中断。

    宦官高力士保奏洛阳府丞严安之御下严明,管理有方。圣上命其前去处置。到场后,严安之只不过沿着表演场地画了一个圈,对在场百姓厉声言道:越线者死!

    百姓都知他狠辣,为人酷毒,对自己所治辖区内吃了官司的人犯,无论男女老少,用起刑来都是往死里折磨,远近百姓都对此人又恨又怕。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真就无人敢越线一步。一切顺利,圣上龙颜大悦。

    洛阳城内时有泼皮严华、严锐俩兄弟,仗着自己是严安之的远房子侄,成日里欺男霸女巧取豪夺。那严安之虽然被叫严华、严锐喊一声族叔,心内对这两人却着实厌恶,很不愿被他们累及名声。

    住在南市附近的孙寡妇,现年不过二十七八岁,原也是个苦命人。怀着孩子时,丈夫就死了。儿子珠儿出生后,婆婆不忍心她年轻守寡,好意劝她改嫁,这孙氏却贪图婆家颇有资财,执意不肯。硬生生熬了七八年,熬死了婆婆得了家产,就开始不守妇道,成日家勾三搭四,是个远近闻名的浪荡破鞋。

    这等事,各地都不少见。邻居见了不过吐口吐沫咒骂两声,各人关起门过各人的日子,谁去管别人家的龌龊事。

    只是可怜了那个遗腹子珠儿。老人家儿子死的早,只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孙儿身上。珠儿也争气,天生有股子灵气儿,奶奶教的诗,听几遍就能背会。三四岁上就开始认字读书。

    可自从奶奶去世后,娘亲总是不喜欢自己在家,变着花样打发自己出门,不是让去市集买东西,就是让去城郊染布料,还不许早回家。要是不去,娘亲就能唠叨一整天。珠儿只好经常背着一个小背篓,往来于洛阳城内外。

    没事的时候,他总喜欢到洛水边找棵大树靠着,坐下来看他的书。在河边认识了一对兄弟,阿琇和小琨。两人经常从河里捞些鱼虾去市集上卖,偶尔采到些菱角鸡头米,就在岸边生起火,煮了请珠儿一起吃。

    他很喜欢这两个小哥哥,不但能下河捕鱼虾,上树掏鸟蛋,还会做弹弓打田鼠。而且读过书!常给自己讲一些好玩的故事。

    这天突然天降暴雨,珠儿抱着母亲要他买的米酒,急匆匆的赶回家中。雨太大,衣服都湿透了,他想让娘亲给找一件换上。进了孙氏房间,不防正撞见严华赤裸着身子在地上穿裤子。

    珠儿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卧室,就算他年纪小,却也晓得这不是什么好事情,那男人不是什么好人。想起时常听见街坊邻居的议论,说自家娘亲不检点,心里堵的厉害。

    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到洛水边,恰好两兄弟正在河边磨斧头,商量着说昨天一场大雨,很多人家的屋子都返潮了,今日要去城外砍些柴回来卖。

    “琨哥哥!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城外。”

    “珠儿起这么早?”小琨的斧头已经磨的差不多了,用衣袖擦了擦,锃光瓦亮的。“你要去城外做什么呀?”

    “我也想砍些柴回来,卖了钱买一条大狗。”

    阿琇在一边笑道:“你想要狗,哥哥给你弄一条来就是了,想吃狗肉了?”

    珠儿红了脸,有些委屈的说:“我......我家里进了贼,我想要一条能看家护院的好狗!”

    小哥俩对视了一眼,孙寡妇的丑事,满城尽知。就是觉得小小的珠儿太可怜了,兄弟俩才特别愿意陪他玩耍。珠儿他平日也不喜欢跟别的小孩子一起玩,但其实就算他喜欢,别的小孩也未必肯和他一起玩呢。

    “行!”小琨摸摸珠儿的头,“今天就跟哥出城玩一天,赶明咱们给你弄一条大黑狗来,最会看家护院的那种!”

    没过几日,兄弟俩果然送给珠儿一条大狗,四肢粗壮毛色黝黑,方头阔嘴的很是彪悍。最难得是不爱叫唤。小琨告诉珠儿,这是真正的好狗,你跟它处的熟了,它便只听你一人的。珠儿偷偷把大狗养在自己房内,每日剩下自己的饭食来喂它。大黑狗渐渐与珠儿熟络起来。

    一天夜里,珠儿听见有人进了院子,扒着门缝一看,果然是那日在母亲房中撞见的男人又来了。他悄悄拉开房门,在黑狗背上一推。大黑狗立刻扑到院子中间,一口咬在严华的小腿上。孙氏听见动静出来看,吓得抄起扫帚,想要上前打又不敢。

    那严华平日里也练过些拳脚棍棒的功夫,居然忍痛把黑狗拖到了柴房,捡起柴刀就砍黑狗的脑袋。大黑狗只是死死咬住不松口,最后竟被活活砍死,瘫软倒地。

    孙氏把严华扶到房中包扎,只听严华说:“这小崽子对我动了歹心,有他一日,你我好事难成。罢了,今日过后,我不再来了,你自己好好过吧。”

    孙氏一听这话,忙说:“我含辛茹苦将他养大,又奉养他奶奶善终。这孩子怎的这般狠心,竟一点也不知道心疼他娘。如今你再要去了,我以后更加孤苦无依了。”说着就作态哭起来。

    那严华怎会不知孙氏不过一介淫妇,他只是爱她风骚,又图她现在的家产,哄骗到:“你若真有心,将孩子叫来说清楚,你我二人情投意合欲结为夫妇,看他如何说。”

    孙氏真就去找珠儿,却见房门大开,屋内无人。又到院中寻找,也没找见。见地上有血迹,沿路找到柴房,黑狗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心中明白孩子带着死狗跑了。

    自己的儿子什么脾性,孙氏还是知道的,只怕这一跑就不会再回来了。孙氏虽然也有些不舍,但想起珠儿最近对自己越来越冷淡的态度,又想着严华素日里的甜言蜜语和精壮的身子。咬了咬牙回到自己房中,严华已经躺在炕上。

    “珠儿跑了。”

    “跑了?跑了还能回来,回来你还能不让他进门怎的?”

    孙氏也上了炕,身子偎进严华怀里,又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我不让他进门还不被吐沫星子淹死?可若是官府不让他进门......”

    好个淫毒的妇人。人都言虎毒不食子,却哪知人间真有这禽兽不如之辈。两人商量一夜,第二天,严华便拉扯着鼻青脸肿的孙氏到衙门告状。

    一告孙氏教子不严,纵子行凶;二告珠儿忤逆不孝,殴打亲娘;三告珠儿行事不义,饲养恶犬咬伤恩人。四告珠儿畏罪潜逃,枉顾国法。

    接状子的正是府丞严安之,他一见状纸就气得胡须乱颤。严华是个什么东西他怎会不知,七八岁的孩童哪里做得下这些恶事?便有心也无力!问都懒得问,定是这厮又在打什么歪主意,让手下将这俩人轰了出去。

    告不告的成,根本无所谓,严华只要把这告状之事宣扬的沸沸扬扬就够了。只要听见满城人都在议论孙寡妇把珠儿告到官府,想他一个小孩子必然畏惧。严华只要他不敢回家,碍不到自己的好事便好。

    幸亏老天有眼,那严华将孙氏哄骗到手后,成日吃喝嫖赌,没多少时日便将孙氏家财挥霍一空,还是欠下不少赌债。洛阳城如今人人都道那孙氏是严华的女人,债主纷纷上门讨债。

    孙氏开始还用美色敷衍,后来债主越来越多,没人再吃她那套功夫,孙氏便开始撒泼骂街,甚至动手打人。终有一日,她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一个纨绔的耳光。那纨绔当时没理论,几日后官府却上门拿了孙氏,定了个通奸的罪名发配充军去了。

    那两兄弟寻了多日,也没能找到珠儿。对孙氏和严华恨得咬牙切齿,无奈二人还有大事要做,只得先忍了这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