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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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踏上古道

    陈韵没有回N市,赌徒是没有归路的。

    S市比描述中的更美。

    时值盛夏,到达古街时,暮色刚刚降临,正是此处一天中最繁华的时候。

    车在街口停下,陈韵和Henry拖着行李,往街里走去,与来往的行人无异。

    古街的两边都是江南水乡的古式建筑,木结构的门窗,青灰色的砖墙,两层楼整整齐齐。街道的中间是一条河,保留了古时候水陆并用的传统。

    踩在青石路上,似乎一下子穿越回宋朝。

    临河的古树以参天之势,为露天茶楼的客人,遮蔽阳光和雨水。朦胧夜色中,坐在木制的靠背椅上,享受微微拂面的清风,品一杯香茗,何等惬意。

    一路往前走,数不清的古桥、古树和古井。河堤边满是说不上名字的花,在盛夏肆意绽放。

    临街的两层楼房屋,大多在第一层做店铺,第二层居住。沿途路过的很多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单位,传统的工艺,需要人力出慢活,自然无法与工业化的产品来比较。沉淀了几百上千年的文化,还是有一些人在坚守,在传承。

    独一无二的绣品、清丽脱俗的字画,婉转动听的琵琶吟,便是这个隐藏在现代化城市里,躲避喧嚣与浮躁的桃花源。

    不仅仅是人,盛夏里的动植物,也露出勃勃生机。一座两层的房子,院墙上爬满了绿色爬山虎,主人躺在门口的躺椅上,旁边握着一只肥嘟嘟的大白猫。门前的匾额上赫然印着“文宅”。没有生意,也无需经营,就在这座古城里,体悟自己的生命,和那不为自己所变的外部世界。

    植物、动物和人,与这世界的意义,是否有本质上的不同?亘古不变的是规律,能撬动的只是契机。与其与规律去斗争,或许我们也可以顺应规律,去体味现实里的苦辣酸甜。

    在桥边的一座二层楼停下。

    “我们到了。”

    这是一座普通的两层房屋,白墙青瓦,木制的门窗。门额上没有挂匾,一楼也没有店铺。稍显斑驳的墙体与青石路浑然一体,墙下的狭缝里生出些绿萝蔓草,透出生机。

    这时,附近传出古琴的悠扬声,如高山流水般,不是一般匠人所能作。

    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王先生,您回来了。”

    “这是张妈,这位是陈小姐。”

    “陈小姐您好。”

    说着张妈麻利地把行李搬进门去,随手关上了大门。

    入门的大厅,显眼的位置放着一架古式钢琴,屋子里的木制家具已经有一些岁月的痕迹。屋后有一个小小的花园,藤蔓爬满了内墙,东南的墙角里是一个鱼池。对面是一棵石榴树,粗大的树根,正值花开的季节,鲜红色的花朵寓意着秋天累累的果实。树下两只大猫,都在看着陈韵。

    走上楼去,临街的房间是个主人的卧室,木制的中式家具和窗,对应整个房子的格调,精美的梳妆台上是一面雕着木制花边的圆镜,台上摆放着一把扇子。行至窗前,能清晰看到桥上的游客与行人。窗栅栏上不知名的小花,散发着阵阵香气。

    “这是我们的卧室。”

    两只可爱的狸花猫,对来客充满了好奇心,也爬到了二楼卧室的门口,在墙边讨好地看着新来的女主人。对面的房间关着门,似乎已经上锁。

    陈韵很喜欢这里,比想象中的S市更理想化。

    “张妈是S市本地人,她一直帮忙打理这栋房子,以后家里需要添置什么,或者你看什么不顺眼,都可以请她帮忙做。”

    楼下传来了食物的香气,也伴随着张妈的脚步声。

    “王先生,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走到楼下,厨房在客厅的后面,餐厅和厨房连在一起,厨房和花园之间有个小房间,便是张妈的卧室。

    “王先生叮嘱要做清淡的饮食,这是今天早上手剥的虾仁和市场里买的新鲜桂鱼。”

    餐桌上已经摆满丰盛的食物:江南名菜松鼠桂鱼、糖醋排骨和龙井虾仁,陶瓷汤碗里盛着鲜掉眉毛的不知名的清汤,瓷盘是翠绿的小唐菜心,碟子里装了白色和粉色的糕点,蒸笼里是热气腾腾的小笼包。一大碗清汤的的面条,旁边的碟子里装了几片醋鱼。

    “王先生,请慢用,我先下去了。”

    Henry点点头,张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喜欢这里吗?”Henry看着陈韵,眼里满是爱意和宠溺。

    “嗯。”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三个人的家。”

    “好。”

    他还是没有食言,陈韵赌赢了。她如同所有的赌徒一般,庆幸自己最后的坚持,如果她提早回去,如果她不能够隐忍到最后,命运的齿轮是不是又该转向另一个方向?

    张妈的手艺很好,每一道菜都正合陈韵的胃口。

    太久没有这样安稳的感觉,终于不用为明天去哪里而担忧。不用担心回家面对绝望而以她为耻辱的父母,不用残忍地去打碎父母的梦。

    她不再去想那5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接近深渊,就不用面对深渊。

    洗了个热水澡,换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在二楼的卧室里,陈韵刚坐到梳妆台前,Henry就走过来帮她吹头发。

    他们看着镜子里的彼此,仅仅半年时间,那一次的相遇,就把两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紧紧联系到一起。此生,他们和陈韵的父母一样,孕育种子,期待发芽,等她长成参天大树,无怨无悔奉献自己的所有。

    镜子里的陈韵,如瀑布般的黑发,瘦削的双颊,因为妊娠而生出了一些淡淡的色斑,眼睛里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妩媚,与Henry目光交汇,生出一丝红晕。

    她想起他第一次帮她吹头发的时候,她靠着他健壮的双腿,感受到回应的力量。她想起他从浴室里走出来时,似乎刻意露出的胸肌和腹肌。她回味着指尖划过他的肌肤,感受到的硬朗和力量。她不禁脸红了。她不确定自己是在哪一刻爱上他,再想起那一句关于生几个孩子的表白时,竟然感觉有几分突兀。

    女人,很容易就原谅了一个自己深爱的男人。

    他什么也不用说,他只需要给她温柔和照顾,无论是出自真心还是故意,她都会自己在心里为他脑补各种安慰自己的理由,给他编造各种突然消失或者负心的借口。

    无论伤得多深,无论下了多大的决心,只要他看似回头,他表现出爱意,她的伤口瞬间就能愈合,她下了千万次一刀两断的决心,也瞬间被瓦解。

    也许,骗自己的不是男人,而是那个分不清,也不想分清梦和现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