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在小院那三个月里一般，卓轻晓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修炼学习，如今她修为提高之后倒真如洛呎钰之前所想那般，减少了睡眠时间。

    第二日一早出来回洛呎钰的院子睡了三个时辰之后，第二日下午和第三日一整日便一直呆在了藏书阁。

    藏书阁长老也意识到了这个姑娘并不是单纯来看书，观察了卓轻晓几个时辰后，这位长老便直直叹气，如此有天赋又好学的孩子没有灵根，实在可惜。

    但仔细一想，小姑娘无法修炼，悟出的东西是不是要告诉洛呎钰的？

    藏书阁长老忽然觉得，可以让洛呎钰和这个凡人小姑娘多好上几年。他倒不觉得自己下作，反正小姑娘也就再活个几十年，这几十年有如意郎君日日陪伴定然是不错的。

    然而他没想到，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洛呎钰之后，这位一向温和的小辈竟然罕见冷了脸，让他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想到那张冷脸，长老止不住地咂嘴，觉得他们天倾宗的洛天骄怕是之后要过一个艰难的情劫了。

    藏书阁长老向来活泛，很少有叹气咂嘴的时候，于是刚刚进入藏书阁的江意铎便多问了一嘴。

    “嗨，还不是你四师弟的事。”长老摇了摇头，然后挤眉弄眼地看着眼前一向和洛呎钰不对付的江意铎，“意铎啊，你想听你小师弟的情劫吗？”

    “……不用了。”

    一听是洛呎钰的事情，还是那种事，江意铎转身就走，心里想着自己就不该担心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江意铎来了藏书阁的四层，径直走到与魔族有关的书架前，面色阴沉。

    师尊说，既然他找不到与那小妖相关的妖族，又觉得它妖气奇怪，那么就要去想那可能并非是什么单纯的妖气。

    也可能是，魔气。

    江意铎并不认为那是魔气，毕竟若是魔气溢出这等大事，师尊不可能如此淡然地与自己说。但师尊的话确实提醒了他一件事，一件他一直忽视的事情——妖魔交媾。

    三千年以前，妖魔交媾并非是什么罕见事情，但因当时大多妖族已经入魔，妖魔两族被人族修士一视同仁，自然也不会管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交媾的后代。

    后来，没有入魔的妖族自动投靠人族寻求帮助，与人族修士一起封印魔界之后又主动回到妖界关门过起了自己的日子，这一举动是自愿也是被迫。后来确认存留的妖族没有威胁后，人族才主动抛出了橄榄枝，打开了人界与妖界之间封闭的大门。

    但若是三千年后的现在，再一次出现了妖魔交媾而出的东西，那是否意味着又有妖族入魔？

    或者想的更严重一些——魔界封印已破。

    江意铎被自己的猜测骇到了，拿着书的手微微颤抖。

    冷静下来，我不能确定那妖气中的古怪是魔气，不能如此妄下断论。

    心里想着，江意铎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可那想法一出，便如种子般扎进心里，每一瞬的思绪都是养分，催生着它快速扎根发芽。

    “哎呀，实在抱歉。”

    一道声音打断江意铎的思绪，他皱起眉。虽然藏书阁中没有禁止交谈，但这声音也太大了，难免会打扰到其他弟子，若是有弟子不小心入定被打断，那可就糟了。

    藏书阁内规定不能放开神识探索，于是他便顺着声音走了过去，隔着书架看到了穿着内门宗服的一男一女，正当他准备上前时，边听他们对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没有关系。”

    声音熟悉，江意铎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背对自己的女子。

    没有穿宗服，也没有上次见的大氅，一身碧青衣裙，简单扎起的头发上束有浅碧的发带，尾端一颗透明的琉璃石头，坠在腰后轻晃。

    现在是白天，江意铎看清了那头泛着灰色的头发，不由愣了一愣。

    女子弯下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籍，腰间悬挂的玉牌磕到地面，女子顿了一下，然后准备捡书的手转而撩起了玉牌，另一手拿起了书，随后站起。

    似乎是发现撞到自己的人还没走，女子出声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声音中不带一丝情绪，脸上也没有表情，她个子又高，看向那两位内门弟子时不由压了压眼带了些睥睨意味，整个人看着冰冷傲然，气息迫人。

    站在前面的男弟子似乎怵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才道：“你再傲又能怎么样，反正你这辈子就是个只能活几十年的凡人，怎么可能配得……”

    男弟子顿住了，他看到了从女子身后书架走出的江意铎。

    “胡闹！”江意铎皱眉，那张冷脸看着更加严肃，“藏书阁岂能喧哗？同门之间怎能恶言相向？”

    “大，大师兄……我，我们错了。”

    江意铎作为宗主的大弟子，也是天倾宗首徒，向来是冷面待人极为严格，在弟子中间威望很高。一见到自己恶行被江意铎撞破，两位弟子也是慌了神，好在江意铎也没多难为，只是让他们自己去峰内领罚。两人也不多说，一溜烟就跑了。

    卓轻晓知晓这人给自己解了围，于是转身看着江意铎道：“多谢。”

    看着那双灰色却极为清澈的眼睛，江意铎明白过来，前日夜里觉得她眼睛奇怪并非是火烛的原因。

    他有问过师尊最近师叔师伯们有没有收徒，师尊说没有。他又想到今年的内门选拔还没开始，便觉得是这女子被哪位长老看中的，提前给了内门玉牌的外门弟子吧。

    但是刚才听了那内门弟子的话，他惊讶中也明白了眼前女子无法修炼的事实，可那阵法的天赋却不作假。于是心想，这应该是某位长老爱才，破例拉她进了内门，但也因此得到了其他弟子的不满。

    再看那灰发灰眸……江意铎觉得，她不能修练恐怕也是有着内情。

    如此想着，江意铎心生怜惜与爱才之意，觉得她就算不穿宗服也没什么大不了了，恐怕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配为内门弟子吧。

    “无事，是他们犯错该罚。”江意铎避开那双清澈的眼睛，“你不必在意那些人，安心看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