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祭心情沉重地回到家。姐姐他们早已经睡下了，怕影响他们休息草草刷了牙就回屋倒在了床上。尽管疲累不堪，胳膊腿都酸疼得不想挪动半分。但脑袋一挨到枕头，他就开始在脑海中过电影：一天中自己的情绪像在过过山车——上午的焦虑激动期待……中午的惊诧愤怒失落……晚上的震惊怜惜心痛……王静然调皮的表情、冷漠的黑脸、哀伤绝望的眼神和最后决绝的态度，让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后知后觉地想到：我怎么这么笨？为什么不问问她哥到底欠了多少？要是不太多，我是不是能替她解脱困境……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姐姐紧锁眉头的脸庞就闪现在眼前……

    我在想什么？！我为什么对这个王静然这么牵肠挂肚？她有什么特殊的？模样算是清秀，还没有青青长得明艳……她命苦？生在那样让人同情的家庭？有那样一个没人性的混蛋哥哥？这是我关心她的理由？算了吧！从上学以来到工作，我也碰上过可怜人甚至比她还苦的女孩儿，我怎么不想帮？为什么偏偏要帮她？难道……难道我喜欢她？李祭脑海中蹦出“喜欢”这个词的时候，他突然坐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他下意识地低呼出声。世上除了亲情的爱是无私的，男女之间的爱都是自私的、残忍的！他不能放任自己陷入这个漩涡！我太神经了也太自作多情了，王静然根本没那层意思，你还往前凑什么凑！睡觉！李祭又颓丧地放倒身子，仰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眼不胡思乱想……

    “泽子，泽子，快醒醒，起床啦，上班该迟到啦！”李春华早晨送孩子走时，看到绿色女车还停在屋外就很奇怪，等送完孩子回家看到李祭的房门还紧闭着，忙拍门叫李祭。“啊……几点了？”李祭揉着红肿的眼睛嘟囔着，抬头看到桌上的闹钟，一下子清醒了。“八点多了，姐！你咋不要叫我？！”李祭一边迅速穿衣穿鞋一边冲门外抱怨着姐姐。“你姐夫早晨走时动静就不小，我照顾念念吃饭也没故意小声，咋知道你会睡得这么死？没有过啊……”姐姐忙去厨房热了一碗疙瘩汤，想让李祭吃口早饭再走。“不啦不啦，我赶紧上班，稍晚会儿还能糊弄过去，时间长了该挨批了！”李祭匆匆抹了把脸，回了姐姐一句“送车的事等我下班再和你说”就出门骑车狂奔向单位。

    等李祭满头大汗地跑进营业室，看到室主任张合正满脸严肃地给同事们安排工作。李祭边擦汗边试图从小倩身边挤过去。“李祭！怎么回事？年纪轻轻不守纪律还迟到？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主任的严厉指责让李祭有些心虚，忙回道“知道了主任！”青青在主任后面直对着李祭挤眉弄眼揶揄他，看主任回过身来才一本正经低头看手中的记录本。李祭交代好手头工作后就心情忐忑的去室主任办公室准备挨训。

    张主任见李祭敲门进门，刚才的严肃劲儿一扫而光，笑容可掬地叫李祭坐下。“小李，今天找你来，没别的事，是想关心关心你个人的问题……我知道你父母早逝，目前和姐姐一家住。你平时在行里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知道你是个工作认真、作风正派的好同志！有责任心而且不花心！不错！行里那么多女孩和你套近乎你都一律回绝，也不四处招蝶引蜂的，干的好！”“主任，看您说的，过奖了……”李祭被主任的一番夸奖夸懵了，有点不知所措。“别谦虚，我说的是事实嘛！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女朋友？没有，我这儿有个女孩儿和你挺合适的！”

    主任突如其来的提问和想法让李祭不知怎么回答！说有吧，主任就得细问女朋友的情况，说没有吧，领导的好意又不好驳面子。“我……我刚交往一个女孩儿，正谈着呢，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成……谢谢主任的好意啊……”李祭有些害羞地低声回道。“哦，这样啊，那……就以后再说……”张主任笑容渐渐收起，“好好干，年轻人前途无量啦……”说完站起上前拍了拍李祭的肩膀，“回去吧，也甭和别人提咱俩的谈话内容好吧！你懂的，单位女同志多就爱传是非……”“明白明白”李祭忙回道，说完弯腰点头示意后退出主任室。

    回到营业室工位，李祭还有点莫名其妙。他回味着主任话里的意思：他给谁介绍？单位里的女同志？可能吗？天天都在一起上班，哪个女孩儿对他示好他都能感觉得到。他不是木头，女孩热切带着点侵略性的目光，他太熟悉也太……反感恶心了！谁那么大的面子请主任牵线？算了，不瞎琢磨了！我也没打算找女朋友，管她谁呢！

    在接待完客户的短暂间隙，李祭脑海中又浮现出王静然的脸。该怎么帮帮她呢？可以在不动用自己攒的积蓄的情况下，想什么招儿让她摆脱目前的窘境呢……“嘿……想什么呢？”青青不知何时来到李祭的身后，冷不丁小声问道，陷入沉思的李祭吓得一激灵，不满地瞪了青青一眼“干嘛鬼鬼祟祟的，吓人玩！”青青左右扫了一眼，靠近李祭耳边悄声说“挨领导批了心情不好吧？晚上下班我请客，你好好吐吐槽，发泄发泄，咋样？”说完调皮地戳了下李祭试图躲开的耳朵。“你咋知道我挨领导批了，怎么就不会是别的事？切！没空，不去！”李祭说完不再搭理青青。青青见状直起身悻悻地走了。

    中午吃过午饭，在休息室假寐的李祭思来想去，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出来骑上车就奔向王静然的单位。不行，我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王静然他哥到底欠了多少钱？和她一块儿想想办法：债会还，但能不能不用去KTV陪唱陪喝的方式还债！她尽管自卑不想拖累我，但这忙，我帮定了！李祭一边骑车，心里一边盘算着怎么说服王静然，同意自己帮她。

    很快，李祭到了劳务公司的院门口。他轻车熟路地上前和传达室大爷打招呼“您好，大爷，我找王静然，您帮忙叫她出来，就一会儿！”

    大爷看了李祭一眼，“哦，还找王静然？你来晚喽，她走啦！”“她出去啦？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她下午还得上班吧？”“上啥班？那姑娘辞职啦，还是我帮忙把她的东西搬上车的呢！”“什么？！辞职？为什么呀？”“你这小伙子有意思，你不知道你妹为啥辞职倒问我这个看门的？”说完不满地抖了抖桌上铺开的报纸低头不看李祭了。李祭愣在那里，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辞职？她不说不能失去工作吗？辞职了没个稳定工作还债不更难了吗？我得好好问问她！对，晚上去她家问！主意打定，李祭又回头望了望劳务公司的牌子，跨上车骑向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