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矿坑密谋
他猛地睁开眼睛,发出粗重的喘息,汗水已经将他身上粗糙的布衣打湿。
被浸透的身体显得格外寒凉,这种冷意格外真实,表明现在才是真正的现实。
刚刚的一切不过是一直纠缠着他的梦魇,是他难以忘记的过去,已经化作梦境深深嵌入到他的脑海里。
眼前是一片昏暗阴冷的矿坑,连绵不绝的挖矿声传入耳中,他正蜷缩着身体靠在坚硬的石头堆旁歇息。
不远处,一位明显看管者打扮的兽人提着油灯靠近,按照下面的规矩,每个人半天内只有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如今这个家伙就是来提醒他时间到了的。
这说明刚刚的梦在现实里只过去了五分钟。
看管者野蛮地踢了踢他的胳膊,骂骂咧咧地催促道:
“没脑子的懒虫!给我继续干活!奴隶就有点奴隶的样子!”
似乎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格雷戈里静静等待他宣泄完情绪,才慢吞吞地起身,将放在身旁的矿镐捡起。
梦中的男孩现实里早已长大,受血脉影响,如今的体型仍然不像纯血兽人那样健硕到夸张的地步,但和类人种族相比依然属于最强壮的那个。
体表隆起的肌肉更多的是结实紧致,是真正能带来爆发性力量的体魄。
他在暗无天日的深坑中劳作了许多年,久到他记不得距离梦中的那天究竟过去了多久,但害自己沦落至此的仇人却始终记得,如同雕刻般深深印在脑海。
自那位血亲萨满掀起叛乱后,原本军阀的直系血脉几乎全部被屠戮殆尽,只有自己和旁系血脉一起,被丢进这座终年难见阳光的矿坑,永远劳作直到死去。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放一条生路,只知道这是复仇的唯一机会,为此,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忍耐,一边等待合适的机会,一边为了复仇计划积蓄力量。
格雷戈里的脑海里再次响起母亲临死前向自己说的话,这么多年他始终记得,没有忘记哪怕一个音节。
“你是特别的,你有需要靠自己去追逐的东西,它叫自由。”
每在脑海中回想一次,就如同重新为疲劳的身体打入了力量,他握紧锈迹斑斑的矿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下一下的凿着。
这片矿洞是他们这支兽人战帮占有的唯一一座精铁矿,多年来既是重要的收益点,又是战帮安置奴隶和战俘的天然牢笼。
被关押在这里的奴隶每天只被允许睡三个小时,工作时每半天获准休息五分钟,最开始的时候甚至不被允许睡眠,但随着奴隶不断死去,铁矿的产出大幅下降,当时的战帮军阀才不得不放宽标准。
尽管如此,这里每天仍然会出现奴隶累死的事件。
格雷戈里的体型和四周的纯种兽人比起来,绝对算瘦弱的,但却比任何一个都坚毅得多。
放眼望去,大部分奴隶的双目都混沌无神,常年的压榨让他们的思维几近僵化,变得如同行尸走肉。
但格雷戈里很清楚,这只是他们为了生存,适应环境做出的妥协,骨子里属于兽人的狂野一定还在,只需要一点火苗,就能将藏匿在内心深处的火药点燃。
其中少部分的兽人矿工,向格雷戈里投来了晦涩的目光,他们的共同特点,便是眼睛里潜藏着的精光。
交换过眼神后,格列戈里一切如常地继续劳作着。
预示着到入睡时间的吆喝声响起后,奴隶矿工们回到了各自的休息处,这里连个茅草垫都没有,只是一片拨开了碎石矿渣的平坦空地。
看管者们打着哈欠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站岗的守卫也昏昏欲睡,奴隶们都争分夺秒地享受难得的休息时间,没有人留意到有那么一小撮兽人消失在自己的位置。
格雷戈里此刻正和一圈兽人奴隶凑在一起,借着木屑燃起的微弱火苗,低声交谈着。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处早已坍塌废弃的坑道,多年来的密谋已经证明这里是安全的。
密谋的内容,自然是反抗与复仇。
格雷戈里看了一圈围坐的兽人,每一个的眼睛里都仿佛燃着一团久久不息的火。
他掀起衣角,一把石刀正别在裤子边,将它拔出平放在掌心,接着伸直胳膊到中央的火苗旁。
在微弱的光亮照映下,这把石刀显得极为粗糙,一看就是用最原始的手段打磨而成的。
随着格雷戈里的动作,在座的所有兽人都从身上掏出一把手制的武器,它们的外形各不相同,却都带着同样的简陋,和对抗争的坚定。
看了一圈众人手中的武器,格雷戈里身边一位格外壮硕的兽人点了点头。
“很好,这是我们走向自由的第一步,但光这样还不够,我们还需要点燃其他同胞心中的那团火。”
“尽管其他兽人并不知情,但我相信刻在我们骨子里的精神不会熄灭,只需要一点点的火花,就一定会跟着我们一起掀起反抗的火海。”
格雷戈里是在场众人心中的支柱,但他向来惜字如金,鼓舞的话语通常是由这位同伴代劳,他曾是战帮内杰出的猎手,拥有不亚于格雷戈里的威望。
随着音量不高却坚实有力的话语传进每位密谋的奴隶的耳中,再疲惫的精神也为之振奋。
其中脑袋最灵光的兽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讯号,于是将目光转向沉默的格雷戈里。
“头儿,快要行动了吗?”
面对同胞的询问,格雷戈里以肯定的语气回应着:
“嗯,按照偷听来的消息,我们那位军阀这个月会来这巡视。”
那位军阀,指的当然就是曾经谋乱上位的萨满,也是他的亲舅舅。
提起曾经的萨满,现任的战帮军阀,兽人们纷纷发出愤恨的鼻息声,每个人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面对情绪有些起伏的氛围,格雷戈里没有将它打破,而是静静等待他们平复心情。
接着看过每个兽人的眼睛,郑重地说着:
“这些天多做些准备,自由一定会属于我们。”
时间继续流逝,矿坑里回响着此起彼伏的开凿声,他们刚刚被看守者强行从困倦中唤醒,此时精神都有些萎靡,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麻木不仁。
忽然几个全副武装的兽人战士自拐角走来,他们端着手中的战斧,目光带着些鄙夷,扫视着劳作的奴隶。
他们行走过坑道,似乎只是为了巡视一圈,很快便拐进下一个弯不见踪迹。
格雷戈里立刻向不远处的一位同伴投去晦涩的眼神,对方心领神会般悄然退进黑暗。
出于监管的方便,格雷戈里被安置在环境最恶劣的地方,这里距离矿坑的大门最远,是整片矿坑的最深处,附近警戒着众多的守卫。
此时他扛着矿镐,另一只手提着一袋刚装满的铁矿,沿着石壁走向矿石仓库,假装要去装填矿石。
实际上在靠近看守者所在的铁栏杆时,刻意压低了身子,借助自己天然的体型优势和昏暗的环境,捕捉着那些守卫交谈的动静。
由于担心暴露,他不敢靠得太近,因此只能零零散散地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将它们组合起来,格雷戈里便探听到了现任军阀很快就将抵达的讯息。
他立刻原路返回,在坑道中快步行走,偶尔向周围的某个奴隶眨眨眼睛,以提前商量好的讯号交流。
接着他来到一片比较开阔的矿洞,这里聚集了超过一百个兽人奴隶,所处的位置是联通四通八达的通道的必经之路。
同样的,在这片矿坑中也驻守着最密集的守卫,包括九名简易武装的战士和一位全副武装的队长。
格雷戈里将守卫的位置记在心里,接着观察起其他奴隶的神情。
早在几个月前,他和密谋反抗的同伴就在若有似无地煽动着奴隶的情绪,逐步加深他们对守卫的恨意。
由于平日里那些看守者过于嚣张跋扈,总是粗暴地以拳脚对待疲劳的奴隶,因此没有人心里是不恨他们的。
那些反抗的情绪只需要外力稍加推动,就能如决堤的江水般外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