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试炼
轰隆。
轰隆。
轰隆。
视野里被一片黑暗填满,耳边朦胧地回荡起阵阵战鼓声,环绕着不真实的感官嗡嗡作响。
他将双眼睁开,世界顿时泛起重影出现在了眼前,耳旁的声音也骤然放大,就像长时间戴着耳塞后一把摘掉那样不适。
除了依然隆隆作响的战鼓,四周还充斥着吵杂的低语声,甚至比最吵闹的集市还要混乱。
随着眼前的一切不再朦胧,放眼望去只看到周遭围拢着数不清数量的兽人,他们将自己围在中间,所有的目光尽数集中于己身,那些恼人的低语正是他们对自己的议论。
兽人们一如既往地健硕,横向来看几乎和身高同宽,那身粗壮的绿色肌肉恐怕一拳就能捣毁一颗小树。
他们的目光里夹杂着截然不同的态度,有的好奇,有的带着鼓励,有的充满审视,还有的包裹着满满的敌意。
在这密不透风的兽人之间,那些沉重压力的目光令他感觉心脏在怦怦狂跳,鼻息间不停地呼吸裹挟着兽人恶臭的空气,头脑也开始发昏,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这时,一面宽大厚重的手掌轻放在他的肩头,只见一位健硕的兽人萨满撑着碗口粗的木制拐杖,从背后走到他的身前。
这位高大的萨满个头几乎有他的两倍,比周遭围拢观望的那些兽人也高出了半个头还要多。
而随着萨满站到他身前,其他兽人之间那些怀揣着恶意的目光明显收敛了不少。
“准备好了吗?”
兽人萨满说着一口低沉的兽人语,带着他们那片地区族群的方言口音,目光直直地看向他的眼睛。
他仰起头,同样以流利的兽人方言回应过去,只是声音里带着些稚嫩。
“准备好了,不会让妈妈失望的!”
萨满满意地点了点头,招来两只兽人,手中拿着明显比他们身上穿的小上一号的盔甲和武器。
从他们手上先接过那身粗糙的盔甲,萨满将拐杖插进土里,弯下腰为他穿戴。
说是盔甲,实际上不过是用生锈的铁片简单敲打在一起,少数边缘还留着几道锋利的棱角,铁片也只是最普通的材质,既笨拙又不够结实,覆盖面积也小得可怜,只勉强护住了前胸,哪怕以典型的兽人风格来衡量都略显简陋。
但萨满仍然耐心地忙活着,那双粗大的手竟没有让棱角割破他皮肤丝毫,随着动作的不断进行,萨满口中也开始叮嘱着:
“格雷戈里,你的母亲付出了很多,才换来了让你站在这里的机会,希望待会,你可以用实力让族人真正接纳你,将你真正视作族群的一员。”
格雷戈里以刚开始变声的细腻嗓音回答道:
“放心吧舅舅,我会做到的。”
他的心还在跳个不停,但目光却变得比刚刚更加坚定。
随着护甲披挂完毕,萨满又为他递来了武器:一面笨拙简陋的圆盾,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
那面盾牌上遍布着刀斧的划痕,木制盾面甚至缺了一部分,看上去是被重击凿毁过的,包裹着外圈的铁皮也松松垮垮,看起来随时就要散架了一样。
递来的铁剑一如盔甲般粗糙,整把剑的外形显得非常厚重短粗,更接近短剑的比例,只不过若让人类来使用这把短剑,恐怕至少需要两只手才能挥动自如。
唯一的不同是,那充斥着红锈的剑刃却是出乎意料的锋利,或许也和兽人那使不完的力气有关。
格雷戈里伸出手接过剑盾,胳膊那绿色的肤色倒是和兽人如出一辙,可手臂的肌肉轮廓却完全不似同族般健硕到夸张的地步。
虽然他的年纪很轻,甚至还没有成年,手臂的直径已经比成年人类还要粗了,但放在几乎是正方形的兽人堆里,仍然瘦弱得像个异类。
也许他就是个异类,一个因意外而诞生的异类。
那些稍有停歇的耻笑再次变得放肆,在他露出“纤细”的胳膊接过剑盾的那一刻达到了顶点,甚至压过了其他正常的议论。
格雷戈里的眼里没有露出胆怯。
随着萨满转过身来,用威严的目光扫过兽人群,那些耻笑再度平息下来。
面前的兽人自动向两侧分开,在正中间露出一条狭长的通道。
萨满伸出手指,指向通道的尽头,用另一只手轻拍了拍格雷戈里的后背,将他推向前方。
“去吧,试炼在等着你。”
活动了一下被护甲压紧的肌肉,他坚定地走进让出来的通道,顶着两侧连绵不绝的目光,来到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
四周依然是数不清的兽人,它们围拢出一个更大的圈,空地上散落着些木屑和石块,龟裂的沙土上残留着暗红色的血渍,俨然一副染血竞技场的样子。
他看向空地对岸,正对着自己的一座高台,一位健壮高大的女性兽人正端坐于颅骨堆积成的座椅上,身上披挂着的甲胄比所有兽人的都要厚重,恐怕光是其中的一片甲片就比格雷戈里的整身盔甲还要沉。
她带着赞许的目光看向下方的瘦小男孩,接着站起身,牵动着层层甲片和挂着的颅骨战利品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用肃穆的目光扫了一圈神色各异的族人们。
她便是这支兽人战帮的军阀,族群的族母,伟大的战勇士,萨库尔,也是格雷戈里的亲生母亲。
等到四周的窃窃私语停歇,她才以厚重富有气势的嗓音开口宣讲:
“在场的兽人勇士们,你们都知道我的孩子,他不只流淌着兽人的血,相当一部分族人始终将他视为异类,哪怕我身为军阀,也必须遵从传统,今天他已经八岁了,尽管兽人的成熟期是十二岁,但现在将必须提前面对神圣的试炼,去证明他是我们族群的一员!”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侧的兽人群掀起了阵阵骚动,那里逐步分散让开,两名兽人战士牵引着厚实的铁链一步一步走向空地中央。
随着铁链的另一头完全展露,一只体型堪比耗牛的蛮荒战猪出现在格雷戈里的视野里。
刚刚平息下来的兽人群再次出现了窃窃私语声,他们都在猜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能否驾驭这头凶兽。
蛮荒战猪不断地扭动着躯体,试图挣脱厚实的铁链,它的蹄子重重踏在沙土地上,激起一片灰蒙蒙的尘土。
战猪作为兽人战帮常用的战争坐骑,每位勇士都必须亲自驯服选中的个体。
而此时眼前出现的这只,属于战猪的异变亚种,这种凶悍的生物比寻常野猪体型大了好几圈,口中外翻的獠牙上还生长着狰狞的倒刺,每年都有许多兽人战士死于驯服的过程中。
格雷戈里握紧了手里的剑柄,调整着木盾在手上的握法,以蛮荒战猪的冲击力,这面脆弱的圆盾恐怕顷刻间就会碎成木屑。
他年纪虽小,却早早地锻炼得成熟,很清楚自己和纯种兽人之间的不同,那些肌肉发达的兽人或许可以凭借蛮力强行压制,体型小了几乎一大圈的自己则必须凭借力气之外的方式取胜。
虽然力量是兽人之间最看重的战力标准,但实际的战果才是获得他们尊重的唯一途径。
随着铁链被摘下,战猪警惕地看着一旁带走铁链的兽人战士缓缓退后,等他们走远后,几乎立刻注意到了不远处明显瘦弱的半兽人男孩,手上的武器如同挑衅般激起了它的原始欲望。
它在原地不断地蹬踏着地面,一团团热气自鼻息间喷涌而出,接着瞪着充血的双眼向男孩发起了冲锋。
眼前耗牛般大小的蛮荒战猪掀起的声势,在四周兽人们的低吼烘托下,像是引发了小幅度的地震,朝着格雷戈里的视线中不断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