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憧憬的生活
对于他推销出来的五花八门的商品,伊莱自然是一口回绝。
哪怕赚到了些钱,距离安魂蜡所需的金额可还差得很远,目前的钱袋暂时不允许自己多出丝毫不该有的欲望。
这位暗精灵法师有些遗憾,但显然他和伊莱的念头差不多,不准备放弃这个潜在客户。
“如果改变主意了,或者准备来买安魂蜡,可以随时来找我,最近我应该都会住在这里,另外介绍一下自己,按你们人类的习惯,可以叫我菲恩。”
暗精灵的习俗和人类完全不同,甚至和同为精灵的高等精灵也有巨大的差异。
他们的名字由暗精灵语组成,如果直接翻译成人类的语言通常十分古怪,甚至许多音节都无法用人类语言的发音方式表述出来,因此常和人类接触的暗精灵会入乡随俗地给自己取一个人类名字,更利于他们融入人类社会。
“伊莱。”
和健谈的菲恩不同,伊莱大部分时间都惜字如金。
说到这,伊莱忽然对另一方面感到不解,便向年轻法师提问道:
“不过一个白塔法师,为什么会做奴隶的买卖?”
其他的商品不论是武器还是护具,至少都在附魔这个领域和魔法沾边,唯独奴隶让人很难相信是一个白塔法师的生意,他们可素来享有魔法学者的美誉。
“这有什么的?觉得奴隶与高洁的白塔格格不入?别有这种好笑的想法,蒂莱丝上除了法尔兰,可没多少地方公开禁止奴隶阶层存在,白塔内部也有专门服务于白塔大师或者优秀学徒的奴隶身份。”
这位年轻的暗精灵法师回以神秘的微笑。
“怎么,你也对世界一切的奥秘都感到好奇吗?等你哪天真的成了我的顾客再告诉你别的细节。”
说完后,二人便暂时告别,现在至少安魂蜡的下落稳定下来了,不然伊莱还得再想办法去一次绿茵兰赫尔的黑市。
回到地下安全屋,向阿曼达汇报了在旅馆打探到的讯息,听完后她只是挥了挥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看起来对这件事不是很上心。
旅馆的任务如一个小插曲般结束,伊莱再次回到了自己的生活。
白天外出的狩猎越来越熟练,绝大部分时间,伊莱都能做到不惊扰猎物的情况下一击毙命,随着技艺的长进,也愈发觉得手里那柄粗糙的狩猎短弓有些不够用了。
夜晚,化名为碎刃后,随着接取的委托逐渐增多,跟踪、盗窃、暗杀等各个类型的任务都被完成得干净利落,这层身份也逐渐出现在德恩镇灰色势力的视线中。
而这些任务的相关情报,最终也被送到了有着相似技艺的漆黑之刃手中。
他们在德恩内再次开辟了一个藏身处作为据点,那位导师级别的长襟刺客正坐在自己的桌案前,随意地翻动着手下呈送上来的报告,里面全部都是有关“碎刃”近期的事迹。
“导师,从能力特点来看这个人和我们很像,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女人?”
这位导师将报告丢在一边,斜眼看着身边阿曼达的素描画像,一看就是出自技艺精湛的画匠之手,将她张扬果决的神态描绘地栩栩如生。
只要记住画像上的模样,在街上见到阿曼达的那一刻就一定能认出来。
“不是她,她不会冒险去做这种事,但不排除是她同伙的可能性。”
一旁伫立的黑刃刺客请示道:
“需要盯紧这个碎刃吗?”
“用不着,现在保持安静的等待就行了,不需要做任何多此一举的事。”
说罢,他将桌上的资料丢进了墙边的火炉,看着它被火焰烧成一堆余烬。
新的一天夜晚,伊莱刚刚将当天猎到的黑熊售卖给商人,带着日渐宽裕的钱袋走进了流浪者酒馆。
这些天他经常回到这里,只不过不再是以服务生的身份,酒馆的老板倒是没什么不满,对伊莱也是一如既往地不耐烦,却总是悄悄在他点的食物中多塞一些份量。
这天伊莱忽然想休息一晚,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没有受伤,也没有遇到什么伤心事,就是单纯的脑子里冒出来这样的情绪,而且冒出来之后就如孢子般蔓延,占满了自己的心绪。
向来遵从于自己直觉的伊莱便掏出几枚铜币,少见地点了两杯麦酒。
他想起来小时候在纳恩荒漠边境的那间破落酒馆,低劣的麦酒是那里最畅销的商品。
曾经看着无数拾荒者抱着酒杯放肆大笑的时候,伊莱好奇过它的味道,觉得受大人们欢迎的东西应该味道很不错。
毕竟自己那时只吃得起面包屑和混浊的水,力气更大,捡回来更多废品的大人们则能吃上一碗老鼠肉熬煮的稀汤。
可现在喝下去后,伊莱却差点将嘴里的液体吐出去,这让他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对这种苦涩的东西痴迷。
同样是酒,那次霍尔先生准备的葡萄酒虽然也有些不适应,但回味起来还是香甜的。
大人们爱喝只是因为它便宜吗?那还不如喝水。
老板靠在吧台边,一副看乐子的表情嘲笑着:
“小毛孩子就老实喝你的牛奶吧,这是真正的男人才能享用的东西。”
虽然年纪上勉强算是成年,但伊莱也知道自己还不算是个真正的大人,因此对老板的嘲讽并没放在心上。
但怎样才能算?这个问题他琢磨了一下,结果却只感到了迷茫。
八年的生活全部由千篇一律的打工和训练组成,似乎在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迈过了十四岁的门槛,却丝毫没有带来什么和过去不同的感受。
现在他完成了导师的考验,聆听了她的秘密,以同伴的身份站在了她的身边给予帮助。
也开始拥有了自己独立的生活,赚到的钱除了饱腹,甚至足够偶尔满足一下额外的口腹之欲,可这一切却总让他觉得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
自己在过的生活是自己想要的吗?自己想要的又究竟是什么生活?
从最初有记忆开始,伊莱的生活就只有一个目标:活下去。
他没有机会去想活下去以外的事情,也不敢想。
伊莱再度灌下去一大口麦酒,虽然价格不高,但酒精浓度却丝毫不低,这种特别调配的麦酒就是牺牲了口感,换来了高于同类的酒精度数,让人更快进入到麻痹自我的快乐中。
这次伊莱没有那么强烈的不适应感了,已经能做到面不改色地将一大口咽下肚子。
他发现自己的大脑里多了些奇妙的感觉,身体不再如往常那样百分之一百地受到自己控制,也许是百分之九十九,或者百分之九十九点五,伊莱一向感官敏锐,能迅速的捕捉到自己身体最细微的变化。
随着麦酒一口一口下肚,他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敏锐的感官第一次变得难以捉摸,好像耳朵里包裹了一层虚幻的气泡,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脑袋在微微摇摆。
这种脱离控制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慌张,但心底的声音却告诉自己对此并不讨厌,或许是按部就班久了,偶尔也想体验下自由奇特的感觉。
自由。
这个词像颗气球一样一下子漂浮在自己的脑袋里,他想伸手去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气球越飞越高。
伊莱觉得一定是自己喝的还不够多,于是抬手将两大杯麦酒全部喝光。
这下他感觉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眼前的视野像中了迷幻剂一样,桌子上的酒杯和吧台边叼着烟草的老板都打起了重影。
很......奇妙的感觉,伊莱正准备拿出铜板加深这个感受,突然心口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就趴在了桌子上,手紧紧抓在胸口,身体微微颤抖着。
老板本来倚靠在吧台,看伊莱明显一副喝多了的样子,那两大杯高度数麦酒可是经过特制的酒品,连自己闷下肚后都要抖三抖,更何况这个第一次喝酒的孩子?
老板正准备用自己的方式关心一下,提醒少年不应该继续喝了,就突然看到他捂着心脏趴倒在桌子上,后背还在发抖。
这可把酒馆老板吓得不轻。
“喂喂喂!孩子,你怎么了!”
他赶紧离开吧台的位置赶过去,却见伊莱刚好抬起身体,虽然不再发抖,也没有再紧紧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但看起来脸色还是有些疲惫。
“这小崽子,真能吓唬人,以后可不许喝酒了!要不要给你找个医师?有的人天生会对酒精过敏,这可是会死人的。”
面对老板语气比较冲的关心,伊莱挤出一抹笑容,安慰着对方放宽心,表示自己可能是饿了,没有大碍。
老板摸着自己的胡子,嘀咕着:
“你小子,刚吃完一大碗肉羹,这会就饿了?不行,以后还是不准喝酒,小屁孩喝你的牛奶去!”
对此,伊莱只能苦笑着答应,此时他完全恢复了清醒,刚刚发生的情况,只有他自己清楚怎么一回事。
想不到诅咒连酒精都能吞噬,一瞬间就让他脱离了醉酒状态,就是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被吸收殆尽还是疼醒的。
看上去酒精必须在体内积攒到一定程度,才会触发诅咒的吸收,程度大概就是脱离微醺,刚刚开始醉酒的时候。
伊莱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第一次尝试大醉一场就以失败告终,现在他更加不敢随便喝酒了,于是只好点了杯苹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