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逃离沙海
女人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正用修长的手指把玩,刀身如同翻飞的蝴蝶,在她指尖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匕首上还残留着一抹血色,看样子刚刚擦拭过血渍。
“你早就找到我了吗?”伊莱先问道。
“倒也不算,从你捡走那把剑之后,我本想看看你这小鬼会不会偷偷溜走,好在你够聪明,免得我再多费点力气灭口。”
女人的声音不再那么张扬,带着些许虚弱。
她没问伊莱收集收捡这些东西的目的,对她而言,这都无关紧要。
“那现在,你要灭口了吗?”
伊莱的声音没有显得很惊慌,抱着那堆遗物停在原地。
“你猜?”
红发女人继续把玩着匕首,眼神在伊莱的身体上下打量,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伊莱并没有如她预想的一般显得惊慌,反倒看上去十分平静,用那双疲惫却仍旧清澈的眼睛和她对视着。
此时遥远的天边逐渐浮上几分光亮,第一抹阳光开始洒在这片荒芜的大漠上,这难熬的夜终于褪去。
女人收起匕首,走到伊莱身前,蹲了下去,保持着视线的平齐,脸上依旧挂着几分笑意,在朝阳的映照下竟然显得有几分温暖。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现在得赶在其他过路人看到这儿之前离开这儿,死了这么多人,很快会有附近的正规军过来调查,这本该是一个秘密事件,不该有活口幸存下来,你很幸运,是我找到了你,而不是那些家伙。”
“那些戴着兜帽的家伙们?他们呢?”
“都死了。”
女人的话语说得很轻松,尽管肩膀上的可怕伤口告诉伊莱,实际情况可能并不像她说的那样简单。
她稍微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肩膀,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自己离开这,然后被调查这次事件的正规军抓走,不要怀疑,他们肯定能找到你。”
女人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接着摊开手掌,平放在伊莱面前。
“或者,跟我走,你会活到长大,然后如果能继续幸运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活的更久。”
一个很容易做出抉择的选择题。
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
他想活着。
伊莱的怀里还抱着一团包裹,他有些别扭的腾出一只手,勉强放在女人伸出的手心里。
这个有些滑稽的姿势将女人逗笑了,她站起身来,边走边欣赏日出的美景。
“空不出来手的话,下次把脑袋放上来也行。”
她带着伊莱走到小镇的南侧,这里的围墙有一处缺口。
从这儿离开小镇,再次进入这片荒芜的沙漠,迎着越来越高的太阳走了一段路,二人来到一座沙丘的背阴处,那里有匹黄棕色的马正安静地等待着。
阿曼达拉过缰绳,上了马后伸手拉了伊莱一把,毕竟他可能还没有马腿高,让这么个背着沉重包裹的孩子独立骑上马确实有些难为人。
伊莱有些不安地坐在马鞍后座上,双手紧紧抓着背包带,有些担心包裹的重量会把马压坏,或者耽误马的行动。
但等到马行走起来,伊莱才明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反倒是他自己,现在的姿势说不出的别扭,或许是出于畏惧,他并不敢和前面的阿曼达挨太近,怀里沉重的包裹又总是拽着他摇摇晃晃,马匹行走的颠簸好几次让他身体失衡,险些跌下马背。
“小鬼,既然跟我走了,就重新认识一下吧,正式一点的那种,我叫阿曼达。”
前方传来女人的声音,她在等待着回应。
尽管她现在的样子不再令人畏惧,甚至显得有些亲切,伊莱心里仍然将她视为一个强大、神秘的人,回应的声音听上去还是有些胆怯:
“我叫...伊莱。”
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红色的长发在马背上随着步伐摇曳。
“你父母的遭遇我很抱歉,他们不太走运。”
伊莱闷闷地说了一声:“他们不是我的父母...”
停顿了一下,伊莱像是思索着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是搭救过我的,很重要的人。”
“那你的父母呢?”
“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他们。”
阿曼达啧了一声,感慨着:“还真是可怜的小孩,你的名字是谁起的?”
伊莱懵懵懂懂地回忆,摇了摇头:
“没有人起,从有记忆起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这么小就记不得了吗?算了,倒也无所谓......”
阿曼达沿着沙丘背阴驾驭着马,向伊莱简单解释了一下小镇里的情况。
穿着黑色披风屠戮了小镇的确实是邪神的信徒,他们遵从神谕聚集在这里,秘密进行一个仪式。
那些戴着兜帽的家伙们则是收到任务前来阻止,据阿曼达所说,他们收到的指令是必须确保小镇内无一活口,以防止相关情报流出。
所以当邪教徒们开始杀戮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出手阻止,等到镇子里的活人被杀的差不多了,才开始自己的清扫行动,甚至有不少侥幸存活的小镇居民正是死在那些兜帽人的清扫下。
说起阿曼达和那些兜帽杀手的恩怨时,她不屑地笑了笑,表示等到他长大了再告诉他。
最终仪式的确是失败了,伊莱在被火烧毁的废墟中躲避的爆炸和地震,就是仪式失败所导致的反噬。
伊莱将那些邪教徒的特征记在了心里,不管是他们手上的陶罐,还是杀人后收割内脏的行为,都能提供足够明显的辨识度。
他不敢想未来的事,但如果真的能活下来并长大,他希望能有一天报仇。
想到这,伊莱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位置,被那个濒死的邪教徒首领转移了诅咒后,心头就时不时传来微弱的刺痛。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也不知道最终这份诅咒会变成什么。
黄棕色骏马维持着这样快步行走的速度,当那座绿洲小镇逐渐被沙丘挡在背后,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伊莱才吐露出心里憋了很久的话:
“那个...我能先去别的地方吗?”
阿曼达头也没回,甚至没多问一句:
“可以,走吧。”
伊莱愣了下神,完全没想到对方答应的这么顺利。
阿曼达在马鞍袋里翻找了一通,接着将胳膊伸到后面,递过来一张地图,平淡说道:
“找到你要去的地方,标注出来。”
在微微的颠簸中,伊莱一边寻找,一边扶着背包,动作有些吃力。
他在记忆里思索着埃布尔和托万夫妇曾提到过的住处,在地图上找到了对应的位置。
等到他把地图还回去,前面传来了阿曼达不耐烦的声音:
“把你的包系紧,打上结背好,然后把你的手放在我的腰上,离我近点,你以为这是在坐马车吗?还有那把剑,把它给我,碍事的东西!”
伊莱把怀里的剑抱得更紧了些,对于阿曼达的最后一条命令有些犹豫,前面紧跟着传来一声带着些寒意的冷哼:
“别当个烦人的小孩,我是那种随意丢你东西的人吗?”
阿曼达接过剑,垂落在马鞍侧面,手腕轻轻一翻,剑便挂在了侧面的鞍袋下方。
阿曼达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有些烦躁,伊莱抓紧动作将背包牢牢系在背上,确保不会松垮后,便伸出胳膊抱上阿曼达的腰。
当他抱住的一瞬间,身子下的马突然开始提速,从原本的快步行走变成大步流星地奔跑,让他下意识抓的更紧了些。
棕色的骏马载着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飞驰在金色的沙漠。
逐渐升高的朝阳下拉起一道狭长的影子,马蹄奔腾间激起一层层泛着点点金光的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