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绿洲小镇
相对于令人疲惫的大漠旅途,这样一个欢乐美好的夜晚就像是一场久久不愿醒来的美梦。
这一夜过得很安宁,对于商队的每个人而言,这或许都是近几个月里最舒适的夜晚。
第二天的清早,沙漠中还没有恢复滚烫的炙热时,随从们已经将营地收拾干净,帐篷毯子等旅途用品都打包完毕,地上欢庆后的痕迹也进行了简单的清扫。
当伊莱重新坐回那个不算宽敞的车棚里时,便意味着商队满载着收获,重新踏上归乡的旅途。
经过了狩猎事件后,伊莱明显与商队所有人关系更近了一点,特别是埃布尔,这个起初看上去有些冷酷的剑士,现在竟然变得有些健谈,发现伊莱对剑术有些兴趣后,便时常向他讲解一些剑技基础,或者分享曾经冒险时的刺激经历。
伊莱起初听着这些冒险事迹,内心并没有很大的波折,但在埃布尔绘声绘色的讲述后,他幼小的心里还是如同龄人一样升起了一丝好奇,只不过好奇的点和那些欢呼崇拜的孩子不太一样。
比如这位剑士刚刚回忆完自己初出茅庐时的某段过往。
“我总觉得...你当时放跑那个沙匪的行为有些...不太明智。”
这是伊莱听完后给出的评价,语气委婉,神情犹豫,唯独用词直击心灵。
埃布尔吸了口气,脸色稍微有些涨红,他挠着头道:
“毕竟是我第一次遭遇那种事,其实第二天我就后悔了,那家伙非但没有感激,反而领了一批人埋伏,要不是我机敏,可能当时就危险了。”
伊莱鼓了鼓腮帮子,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将这次讲的故事记作了反面教材。
埃布尔总会语重心长的说:“你才小小的年纪,怎么总学着大人叹气,这个习惯可不好!”
更多的时间里,伊莱还是埋首于那本药草笔记,或者练习最基础的剑术,与其听埃布尔讲他青涩时的冒险故事,不如多学一些能拿来救命的知识。
令安德烈夫人惊讶的是,伊莱的学习进度出人意料的快,本来她担心伊莱没有学过认字,阅读起来会有些困难,因此闲下来的时候就会陪在身边,等待伊莱提出问题。
可没想到的是,笔记里大部分的字迹伊莱确实不认得,只读得出来零星的几个词汇,但只要安德烈夫人对一些关键词稍加点拨,伊莱立刻就能将整个句子猜得十之七八。
再加上本子里以药草的图像居多,现在不过一周时间,伊莱阅读起笔记本来就全无阻碍了,剩下的就是不断加深印象,然后将文字和对应的药草结合起来。
托万感慨道:“小伊莱学习的天赋简直称得上出众,我想哪怕你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户家里,父母也会拼尽全力去支持你认字读书,就算要支付难以负担的学费也不会轻易放弃。”
读书?伊莱瞪圆了一双清澈的眼睛,意识里模糊的浮现出一些影子,似乎自己对这个词并不陌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几天的旅途十分平淡,路上没有再遇见魔兽,反倒碰上过几次沙匪。
伊莱依然紧张地将手放在了腰后挂着的火枪上,托万却向他投去放心的眼神。
在安德烈夫人调配的草药作用下,埃布尔早就恢复如初,轻松利落的解决了来犯的沙匪,和被戈尔兽逼到只能硬拼蛮力不同,面对这些沙匪他显得游刃有余,凭借着压倒性的剑术技巧击败了几个喽啰后,为首的头领就识趣的离开了。
本就是为了生计搏一口饭吃,没有必要去啃硬骨头,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商队虽然不多,但绝对不算罕见。
之后的某一天里,距离商队很遥远的沙漠深处,伊莱还见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那是一场相当大规模的沙暴,隔着几公里的距离依然看得清楚,但商队行走了一天后,那片沙暴依然停留在原地,没有一丝一毫的移动,如同一片遮天蔽日的沙幕,笼罩着远方大片的天空。
这是十分反常的现象,当沙暴不再移动,往往意味着消散,而不是始终维持着汹涌的气势。
听埃布尔说,这是纳恩荒漠里的不解之谜之一,许多探险家和冒险者都试图进入沙暴一探究竟,但最终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再加上它只待在原地,只要避开沙暴的范围就没有任何危险,所以这么多年里无论大漠居民还是路过的旅人,都对此习以为常了。
巧合的是,途径固定沙暴的这几日他们再度偶遇了两次戈尔兽,但不同于上次狩猎的落单幼兽,这两次的幼兽都由两只成年戈尔兽严密保护着,这是最常见的戈尔兽种群生活方式。
就这样不急不快的行走了一周后,商队终于接近作为休整和调整路线的补给点,一座规模不大的绿洲小镇。
纳恩荒漠的这片区域里,这是少有的一座同时贴近多条路线的绿洲,因此哪怕规模不大,依然是重要的补给地点,疲劳的商队将在这补充一下水和干粮,休息一晚。
当商队驶入小镇时正是最炎热的正午,托万迅速找好了可以过夜的旅店,用最快的速度向商队全员布置了安排,接着便是休整时间。
有的随从直接进了旅店房间,准备舒舒服服的洗澡午睡,有的护卫则大声吆喝着进了当地唯一的酒馆。
有的随从则被安排下午陪同托万去小集市,购置接下来需要的物资,他们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在唉声叹气中结伴离开。
托万夫妇进了自己的房间,埃布尔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伊莱无所事事下便准备在小镇里逛一逛。
刚进来时他就发现,这座绿洲小镇和自己曾生活过的小镇完全不同,相比之下,过去简直压抑的像座地狱。
或许是得益于绿洲,小镇的气息显得更加欢快,过往的人流量也高出不少,拾荒者自然无处不在,但不再像边境小镇那样铺满整条街道,这里更多的是路过的旅人和冒险者,甚至还见到了不少异族。
小镇的中心是唯一的绿洲湖泊,也是整个镇子赖以生存的心脏,称不上茂盛的树丛环绕着湖泊,湖边偶尔还能见到驻足在绿荫下的旅人。
西边紧邻着的就是镇上的集市,规模虽然不大,但卖的都是些实用的东西,这对于来往商队和奔波的冒险者而言,就是续命的良药。
伊莱在这里简单的逛了一圈,发现除了食物、布料、药品之外,还有一处摊位在售卖魔法药剂。
类似之前安德烈夫人调制的那种初级治愈魔药,对于一般的冒险者来说绝对称得上昂贵,对朝不保夕的拾荒者而言更是珍贵的宝藏,但如果有一瓶魔药摆在眼前售卖,大多数人都会咬着牙买下来。
伊莱好奇的走到那个摊位前,只见摊位的主人全身都笼罩在长袍兜帽里,身子佝偻在棚顶的阴影下,看不到丝毫面容。
或许是觉得一个小孩子不具备购买魔药的能力,摊位主人甚至连头也没抬。
直到旁边走来一个旅行者打扮的客人,他才稍微抬了抬头,露出半截消瘦的下巴,皮肤蜡黄,布满了稀松的褶皱。
摊主向着顾客推销着自己的药水,兜帽下被遮挡的眼神却总让伊莱有种正盯着自己的错觉。
直觉告诉自己这人的感觉很危险,伊莱本能的想要远离,对方就像沙地里埋伏的毒蝎,随时可能刺出剧毒的尾针。
后退了两步,伊莱选择听从自己的内心,快步离开这里,一直到出了集市,才从刚才的紧绷中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