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山正值初秋，青黄参半的山林随风汹涌。

    登仙宫一处，李慕又遇见了熟人。

    娄月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李慕，上次见面，他还只是初窥门径的炼气三层，七八年过去，居然已经炼气六层，达到了正式弟子的门槛。这修炼速度对普通修士只能说比较快，还在正常的范畴，可李慕是什么资质？几乎判了修炼“死刑”的八等灵根，还能有如此精进，实在不可想象。至于娄月，她的修为也增长了不少，周身灵气不受控地波动，显然是即将突破到炼气十层的征兆。

    “多年不见，没想到李师弟修炼得如此之快，真是可喜可贺！”

    李慕少了几分稚气，坦然自若倒多了一些洒脱风度，“都是侥幸，相比而言，娄师姐才是激流猛进，李某先祝娄师姐炼气大成！”

    打量着变化极大的李慕，娄月眼中闪过一丝欣赏，掩嘴笑道：“那就借师弟的吉言了。不知，师弟今日到外门，可是要登记为正式弟子了？”

    “正是”，李慕顿了一下，“私下听人说起，宗门对阵法师还有着专门的供俸？”

    “额……宗门是有这个规矩”，娄月面露几分尴尬，李慕原来那份普通弟子的供俸还是她代为发放的。

    “不知道李某那份供俸……”

    “呵呵，师弟放心，我们合欢宗怎么说也是鼎山数一数二的大宗门，宗门的规矩，出尔反尔是万不可能的”，娄月干笑了两声，又说道：“只是……只是细枝末梢上耽误了几日，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原来如此，是李某太过急躁了。”

    “师弟不必如此。”

    迟了七八年的供俸，还要说成“误了几日”“情有可原”，李慕心中冷笑，这件事的症结还是出在了他资质不行，被人轻视罢了。

    连接上清殿的回廊一侧，庭院里一座古朴又典雅阁楼，唤作“灵引轩”，是给外门弟子办事的地方。娄月用玉碟传音。不时，一个有些驼背的紫衣老妪徐徐出来，手中拿着玉简，也不和娄月说什么，直接看着李慕不耐烦地问道：“你是李慕？”

    “正是在下。”李慕感觉到了老妪的灵气，却看不出她的修为，不敢怠慢：“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妪没有回答，“炼气六层，那就没错了。”说着，她手中玉简微微发出白光，“从今天起，你就是宗门的正式弟子了，你登记的住处……嗯？怎么没有？”不等李慕开口，娄月就将事情原委一番交代。

    “未筑基就收徒，哼！你们这些后辈越发没有规矩了。看在你是阵法师的份上，既然吕门主都没有责难，老身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喏，这是供俸，你可数清楚了，出了这个门，老身概不负责。”

    说着，老妪手中凭空多了个乾坤袋，递给李慕。李慕双手接过，仔细一感应，将其中东西转到自己的乾坤袋中。

    正在此时，一个着黑衫的中年胖子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刘婆婆，‘天工阁’的阵法可远不止损坏了那么简单，你给的那点玉灵液根本不够，我可搭上了不少才给他们重新布置好了。”

    胖子一身炼气九层的修为，老妪却毫不客气，“哼，天工阁上报的需求就是修复阵法，你要讨说法，就把他们的人也叫来。”

    “好”，胖子作势要走，却看到李慕手中的乾坤袋，不由疑道：“这……领的是修真四法的供俸？你修的是哪一门？”

    李慕一拱手：“在下修的是阵法。”

    “阵法？”胖子立刻来了兴致，“这几年没听说有新的阵法师啊，你叫什么名字？”

    见胖子态度傲慢，李慕也放下了手，不再以礼相待：“在下姓李。”

    胖子想了一想，“前几年外门出了个炼气三层的所谓‘阵法天才’，也姓李，叫什么李、李，对了，叫李慕，不会就是你吧？”

    李慕没有回答。

    “真是你。”胖子抱起肩膀：“某姓宋名廉，这几个月正是本人在外门轮值。既然是阵法同道，不妨来讨教讨教？”

    见李慕迟疑，宋廉又道：“修真四法，属阵法一道最为精深，讨教长短、交流交流都是常事。额，你不会是不敢吧？”宋廉换了种语气，神情更加倨傲了：“这几年，听说有些个散修冒充炼气师、炼丹师混到修仙宗门里占便宜，倒没听过有人敢冒充阵法师的，不过，这种人的下场啊，啧啧……”

    要真是交流讨教，李慕也不排斥，可男子来势汹汹，故意出言激将，动机会那么单纯吗？李慕眉头蹙起，开口拒绝：“多谢师兄不吝赐教，可惜李某有事在身，师兄的阵法就留着下次再讨教吧。”

    李慕作势要走，宋廉仿佛早有预料，又拦在李慕身前：“等等，外门的阵法师可没那么好当的！”

    李慕按着腰间乾坤袋，双眼微微眯起：“怎么，师兄这是想动手吗？！”

    宋廉口风一转：“登仙宫内严禁动武，我作为外门阵法师，怎么会以身犯禁？我只是有个提议，只要师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不会少了好处。”

    “且说说看。”李慕知道今日麻烦找上门，只能见招拆招了。

    “单单交流讨教太无趣了，不如、不如我们以这供俸作赌注，用阵法一较高下？”

    原来问题还是出在这份供俸上。怪不得有些不对劲，李慕暗暗观察着娄月，见她表面不动声色，却和宋廉交流了几次目光——看来，宋廉出现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偶然。

    “师兄不妨先说说李某能得到的好处吧。”

    宋廉言辞狂傲，一来是自矜阵法一道的造诣，二来就是激将法，见李慕上套，心下一喜，冷笑道：“好。”说着，手中多了一个小瓶，“这瓶回元丹，是炼气高层最合用的修炼丹药，我若输了，这瓶丹药就归你了！可要是你输了，就把你那份供俸交出来。”

    闻言，李慕心中一动。手里这份供俸固然丰厚，不仅有初阶玉灵液三瓶、补气丹若干，更包括了一套五行阵旗，按着市价也有五六十灵石的价值，可与一瓶回元丹一比还是落了下成，宋廉这是根本没把李慕放在眼里。

    灵引轩的刘姓老妪呵斥道：“你们两个，莫在我这里聒噪，办完了事就赶紧走。”

    听了这话，宋廉也不反驳，冲着李慕说道：“我们换个地方。”

    李慕不卑不亢，“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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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外门弟子在登仙宫都有各自的居处，但论起练功，还是登仙宫偏殿中的“四海堂”最优，毕竟这里有着外门最厉害的聚灵大阵，可以同时供应上百人修炼。要不是七日一灵石的高昂价格拦住了大部分弟子，这里恐怕抢都抢不到位置。

    此时，四海堂所处的庭院外聚集了许多炼气中低层的弟子。

    “他们在干什么？天斗阁以外不是不允许斗法吗？”

    “可不是斗法，这两位是在‘斗阵’。”

    “斗阵？”

    “没错，就是用阵法一较高下。那位你认识吧，我们外门轮值的阵法师宋廉师兄，另一位据说是前几年才进宗门的‘阵法天才’，据传姓李，名字倒是忘了，传闻他仅仅炼气三层就成为阵法师这么个事。”

    “好生厉害！怪不得这般年轻。”

    宋廉对围观的十几人视若无睹，朝着李慕说道：“既然是斗阵，不妨拿阵法师必学的第一种阵法来比试，聚灵阵，如何？可别说师兄不让着你。”

    李慕目光扫过众人，点了点头：“请师兄多指教。”

    被众人围观，李慕还有些不自在，可一开始布置阵法，他立刻排除外物干扰，沉浸其中。

    宋廉用的是五行阵具，有二十五支阵旗，大阵图下囊括着五个小阵图，阵图繁复但气象不俗。一炷香的功夫，五行聚灵阵就成了，略一催动，天地灵气汇聚，分成金木水火土五色灵气周而复始运转其中。宋廉此阵布置过千百遍，根本不会出一点纰漏。

    反观李慕，用了比宋廉稍多一点时间，一个小型的九宫聚灵阵法也成阵了。李慕此阵有一十八面阵旗，呈“井”字形分布，布局有三奇六仪的讲究，划分阴遁、阳遁，黑白变幻，灵气循环与五行阵法相比，更为复杂多变。

    聚灵阵，顾名思义，比的就是凝聚灵气的强度。两阵对比，明显是宋廉的阵法声势更大、灵气更强。

    宋廉志得意满：“李师弟，承让了！”

    周围几个与宋廉打过交道的弟子立刻迎了上来，“还是师兄厉害啊！”“那当然，我们外门阵法上除了于岭师兄，就属宋师兄阵法最为精深。”“这回，这位‘阵法天才’李师兄可是踢到了铁板上啊。”

    “李师弟，我们那份赌约……”宋廉淡笑着摊出手来，那意思不言自明。

    这时的李慕，像是“吓傻”了一样，看着五行阵法一言不发。

    “师弟，我饶你是晚辈，阵法上已经是让了几分，可毕竟实力放在这儿了。你莫不是要说话不算话吧。”

    李慕这才如醒了一般，却没作答，反倒夸起了宋廉的阵法，“五行循环，生生不息，师兄这阵法果然不错。功效相比，已经是炼气期聚灵阵的上上之选，只是在五个小阵上略显繁复，不如将……”

    不等李慕说完，宋廉立刻打断道：“小子，你也忒托大了，输都输了，还要逞口舌之利？”听到宋廉发怒，一众人都噤声。

    “输？你是说我输了？”李慕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摊开双手笑道：“师兄还是再看一眼我的阵法吧。”

    只见那九宫阵法从刚才开始灵气就隐隐汇聚、不断增长，不知何时，已经超过了五行阵，单看天地灵气的规模，甚至多了两成不止！

    这怎么可能？！宋廉、娄月还有周围一干人全都呆在原地，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