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后来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死了么？家里有没有出事？满仓伯父、伙计们、女孩一家……只要闭上眼，那些人的惨烈死状就会一幕幕地出现在眼前。

    报仇？李慕忍不住苦笑，虽然成了何清的弟子，他却一点“法力”都没有，甚至连离开房间都不行。说白了，他不过是一只随时会被人碾死的蝼蚁而已……

    看着手中的《啼血诀》，李慕心中逐渐犯起了难。虽然没有直接交代，但师父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他修炼这门功法。可已经过了十几天，丹田里的那股凉气却再也没有出现过。李慕自认在读书上有些悟性，可到了这门功法上，竟然毫无办法。这期间，师父出现过几次，可每次都只是检查他的修炼进度，什么都不说。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修炼依然没有进展，李慕心中憋闷，忍不住想到：如果始终炼不成，能不能把自己送回小寒山呢？可想想那天的血腥一幕，一旦自己没了用处，下场会如何呢？李慕有些忐忑，与那两人的狠辣凶残相比，何清的冷面寡言可顺眼多了，但人的城府是不能用长什么样、说什么话来判断的。李慕从小在符家堡里生活，那也是一个小社会，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他早就懂了。

    终于有一日，师父并不像往常一样一言不发了。

    “看来，你的确没有这个资质。”

    “弟子愚钝，让师父失望了。”

    “哼”，何清像是自言自语道：“修仙灵根有‘七上八下’之说，这八等水灵根，果然与修炼大道没什么缘分。”

    八等水灵根，是自己天赋太差吗？既然修不成仙，是不是要放我走了？李慕暗自期待，可内心深处又生出一点点落寞。

    何清像是看透李慕的想法，冷笑道：“你以为这就完了？不识好歹！多少人连灵根都没有，依然执着于得道升仙、长生不老。你面前的，是那些个王公贵族散尽万金也得不到的仙缘！”

    “弟子不敢，是弟子不知道利害。”

    何清的目光落在李慕身上，沉默了一会儿，一抹阴狠从眼中闪过，“罢了，为师破例自损修为助你炼气罢。”

    李慕一愣，连忙道：“多谢师父。”

    “随我来。”

    一个月来，李慕第一次离开房间，精神不由得一振，即便这洞府的内部非常简单朴素。李慕跟在身后，在回廊中七拐八拐，终于走进了一个巨大又黑暗的空间。何清轻轻一挥，一圈烛光次第亮起。仔细看去，只见不太平整的地板上有一幅繁复的赤红图形，图形上插着十几支黄色小旗，旗上是李慕看不懂的鬼画符，整个图形的中央放着一个蒲团。

    “坐上去”，何清的声音向来不容置疑。

    “是”，李慕只迟疑了一下，就立刻走过去，摆出了打坐的姿势。本就没有选择，何不干脆一点？

    何清也盘坐在一边，闭目不言，良久，正当李慕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想开口询问时，何清猛地张开双目，冲地上一指，赤红图形隐隐发亮，十几支小旗随之展开，全都指向图形中心的李慕。

    “此乃聚灵阵，是辅助修炼的阵法。专心感应！”

    李慕急忙闭上双眼，用力想象着丹田出现凉气的感觉。

    有门路！很快，李慕的丹田处就感受到隐隐的凉意，就这一点，已经胜过了之前的一个月。可是，任李慕怎么感应，这股凉意始终没有壮大起来，反而一有所放松，就能明显感到凉意的衰减。

    “师父！”

    似乎对这情形早有预料，何清眼光一冷，手捏剑指一点。李慕顿觉咽喉一痛，禁不住张开了口。

    “去”，何清轻轻一弹，一小粒红色药丸正入李慕口中。还来不及反应，药丸就顺着喉咙咽了下去。霎时间，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小腹向外，沿着经脉冲击着身体百骸，李慕只觉得浑身的皮肉筋骨像被用剔肉刀剜开了一样。

    一息、两息、三息，几息功夫，对李慕来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周身的剧痛开始慢慢缓解。相应的，一股凉意从丹田中涌现出来。

    成了！凉意汇聚成凉气，按照李慕的意愿在体内运转起来，沿督脉而上，顺任脉而下，仅仅一个小周天，李慕就感觉像是泡了一个时辰的温泉似的，整个人由内而外，焕然一新。

    “稳住心神，让灵气再走两个周天。”

    李慕依言行事，不一会儿，就完成了两个小周天，落掌收功。他看着手心，新奇地感受着身上的变化，身体四肢都轻若无物，似乎只要一点脚，整个人都能飞起来；同时举手投足又蕴含着巨力，仿佛轻轻挥拳就能劈金碎石；感知敏锐了不知多少倍，周身的气流、看不见的微尘，李慕都一清二楚；更不可思议的，头脑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晰，就像过往十几年都活在梦里，浑浑噩噩的，如今才大梦初醒一般！怪不得修士对凡人如此轻蔑，进了这般境界，符家武师、教头所谓的武艺功夫，如今看来就是小儿科。

    李慕的反应，何清一点都不意外，他点了点头，“很好，如今你进入炼气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修士了。”

    “全仰仗师父恩赐。”李慕这句话倒一点不假，可欣喜之余，又莫名地冒出另一种想法：如果自己没能突破炼气，又会怎样呢？

    “弟子斗胆问师父，弟子的家人……”

    不等李慕说完，何清目光一垂，说道：“既入此门，凡俗之事皆为过眼云烟。你只管修炼，其他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说着，他轻拂衣袖，一块青玉令牌、一个小玉瓶就出现在李慕手中。“这是我这洞府的通行手令，将灵气注入就可使用，除了几个紧要处，可以任意通行。你修为太低，暂时就不要去洞府外了。这瓶丹药嘛，十日一粒，足够你半年用度了……”

    之后一段时间，除了事关《啼血诀》的修炼，何清压根没有跟李慕多说一句话的想法。所幸，李慕多了许多自由，每天只要完成六个时辰的修炼，他就可以出入几乎整座洞府，书阁、丹房、药圃……一天功夫，李慕就逛了个遍。很多东西如炼丹炉、药草都被加了禁制，每当李慕想靠近，就有一层无形的障壁把他反推出去，倒是书阁中很多书籍，李慕可以随意翻阅，解决了不少的困惑。

    比如修仙之道是从何而来。

    不知是多久之前，连现存最古老的宗门都没有记载，据说在那个时候，此界还是妖兽统治的一片荒蛮，人族艰难存续。后来上界传下仙书三千卷，人族作为灵智开化最早的一族，开始修炼仙法、化天地灵气于一身，诛杀凶兽、封印妖魔，这才开辟了人的时代。后来人族内部陷入了纷争，仙法传承所剩无几。如今的修炼一道，皆传承于一位名为“赤帝”的人族共祖。

    至于是什么造就了仙凡两隔，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天下之大，化外之地占十之七八，修仙需要的天材地宝大多在化外之地，而列国王朝要的是万民归附、江山永固，是以两者互不冲突，各行其道。其二，修仙灵根万中无一、皆由天定，宗门传承有赖于世俗亿兆凡人，因此各大宗门约定不干涉世俗之事，即便入世也要隐瞒身份，久而久之，凡人皆不知修仙，大多以怪力乱神称之，而当权者为了社稷稳固，更将之论罪以正视听。这也是像李慕这样的普通人极少听说修仙之道的原因。

    至于修为的境界层次。凡人拥有灵根后，就可以感应、吸纳天地灵气，通过功法转化为自身灵气，此时也就进入了炼气期，掌握了一些简单的法术和低等的法器，外放灵识探查周围，短时间内借助法器飞行，同时体质也会慢慢改变，寿命可达百岁以上。

    炼气十层的修士通过筑基洗精伐髓，进入筑基期，算是真正的迈入了修炼大道。不仅灵气、灵识飞涨，还可以使用一些更加强力的法器，能够长时间御器飞行，同时阳寿可达两百岁，能够服气辟谷。筑基期修士一般作为宗门里的中坚力量。

    筑基期的修士体内凝结金丹后，就成为结丹期修士。结丹期修士能够通过自身灵气引动附近的天地灵气，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强大实力，还可以炼制威力不俗的本命法宝，不需借助外物就能够飞遁，阳寿可达五百岁。结丹期修士大多是宗门里的中流砥柱。

    而破碎金丹，凝结元婴后，修士就达到了元婴期。元婴期修士在此界是顶尖般的存在，修为深不可测，寿命可达上千岁。在正魔两道，元婴期修士都是老祖级别的人物，尊为宗门的太上长老，是宗门势力的最大倚仗。至于元婴以后，连书里也没有写，就不是李慕这个层次能了解的了。

    炼气期有十层，筑基后，筑基、结丹、元婴各自分为初期、中期、后期。每一个境界阶段，都是一步一重天，难上加难。李慕如今是炼气一层，不过是修仙之道的第一步，一切都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