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跑两个城了，玉扣也没个动静。”

    谢芙蕖看一眼潘老手中的羊脂玉玉扣，垂头丧气地在桌子上趴下，“这玉扣是不是坏了？”

    潘林喝了口茶，“城主本想让小姐在太清城好好修炼，我让人送小姐回去？”

    谢芙蕖拒绝，“我才不要，天天待在太清城，我都腻了。”

    潘林无奈一笑，还想说什么，桌子上的玉扣忽然腾空而起。玉扣似乎受到某种感应，想脱离潘林的控制。

    “嗯？嫂嫂出现了？”谢芙蕖激动地拍桌而起。

    潘林放开一些掌控，玉扣就卖力地想朝某个方向飞去。

    “快快快！我们快去找嫂嫂。”谢芙蕖当即收好东西，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潘林笑着摇头道：“小姐，城主和那女子八字还没一撇呢。”

    “哎呀，还有我二叔拿不下的人？迟早的事！”

    二人离开茶馆，带着侍从追踪玉扣。

    鹿城的千里之外，是流脉山的地界。玉扣一路飞速往那里去，越接近流脉山，玉扣的反应越强烈。

    “流脉山？嫂嫂跑那去做什么？”

    谢芙蕖诧异道：“听闻最近山主在闭关进阶，管不到山上的妖兽，哪儿的妖兽都嚣张了许多，高阶修士都尽量从那绕路而行。”

    潘林神色凝重，隔这么远的距离，他能察觉到流脉山魇蝶散出的微弱灵力波动。

    到底是谁的执念这么深？吸引了整座流脉山的魇蝶都出动了。

    ……

    上山的见寞和零九也察觉到不对。

    上空中，大量魇蝶朝某个方向飞去，翅膀发出的微光一闪一闪的，煞是好看。

    见寞有些心慌起来，她与零九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二人连忙朝魇蝶汇聚的方向疾驰。

    ……

    树的周围降落了大量魇蝶。

    雾夫人“啧”一声，看来不离没能脱离幻境，反而有些深陷了。

    她不禁咋舌，扶不离的执念里到底都有谁啊，怎么吸引来了这么多的魇蝶？！

    奇怪的是，这些魇蝶只是在周围静静看着，没有围过来，像是在伺机而动，又像是在想要确认什么。

    雾夫人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尝试拔出定心剑，然而定心剑不让她动。气得雾夫人怒道：“还想不想你主人醒过来了？再不快点，她永远醒不来了！”

    定心剑嗡一声，它当然想主人醒过来了。

    雾夫人拔剑出鞘，抓起扶不离的手腕，划了几道伤口。

    躺着的扶不离手指微动，雾夫人大喜，忙神识尝试与扶不离沟通。

    “不离，不离！扶不离！”

    幻境的上空，忽然传来雾夫人的声音，在场所有人都一愣。

    “我在。”扶不离忙回应。

    “接下来你听我说……”

    在二人交流时，魇蝶假扮的人都不发一言，他们静静地等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温柔又悲伤地看着扶不离，说不清到底是魇蝶假扮得以假乱真，还是魇蝶从扶不离内心深处的执念的映射。

    ……

    “舍弃这段记忆，我就能从魇蝶的幻境里出来？”

    扶不离气笑了，“你骗我。”

    “我没骗你。”雾夫人叹了口气，继续神识传音，“在幻境中待得越久，会越陷越深。有一种特殊的摄取功法，可以破解魇蝶的幻境，但是这法子也不是百分百成功的。”

    “那你教我功法。”

    “且不说现在修习这部功法来不来得及，你的执念太深，幻境里魇蝶假扮的人太多，功法也无法完全把魇蝶吸食干净，甚至会反过来被魇蝶利用。”

    雾夫人窥探过太多人的记忆，把这些记忆融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她的记忆太多太杂乱，魇蝶无法找到雾夫人最深的执念，所以只能找看起来最深刻的一部分记忆，那就是与扶不离的相遇，才使得她从鬼雾里出来。

    仅仅只有一个深刻记忆，雾夫人当然能轻而易举破解了魇蝶的幻境。

    可扶不离的执念是整个下界，魇蝶窥探到的、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就是关于下界的记忆。

    “不离，再晚你就出不来了。”

    所有人一同开口：“不离，忘了我们，你就能出去了。”

    扶不离久久不语。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扶不离尝试了几次，才完整说出一句话，“没有……别的破境方法？”

    “舍弃记忆，或是摄取魇蝶的精气生命。”

    扶不离不说话了。

    雾夫人也安静下来，等着她做决定。

    魇蝶见过太多执念很深的人，他们舍不得放弃那段深刻的记忆，反而犹豫再三，最终被幻境反扑，永远沉睡。

    像扶不离这样有着巨大执念，又藏得很深的人，魇蝶倒是第一次见。

    周围的魇蝶也在安静地等着，它们似乎也很好奇扶不离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我出去后——”

    扶不离再度开口，语气勉强，“你教我功法。”

    雾夫人放柔了声音，“等你出来，我一定教你功法。”

    扶不离的脸上缓缓流下两行血泪，悲伤像山海压顶一样扑面而来，强烈到快要将她吞噬。

    她的呼吸有些困难，心脏在一抽一抽地隐痛。

    “那你……帮我记着……”

    帮她记着下界的记忆。

    “好，我帮你记着，永远不会忘。”雾夫人听到了扶不离喉咙里压抑的哽咽。

    在下界，在神元废墟，在地下宫殿，那时的水镜早已预测到了扶不离未来一路的离别。从山陵子陨落，或者从更早之前开始，她就在慢慢失去。

    决定做出的那一刻，周围的魇蝶纷纷振翅飞起，一只接一只，绕着扶不离盘旋。

    这种强烈的情绪甚至影响到了它们，它们发出悲鸣，无声但震耳。

    ……

    灵界之外，百位神仙飘立在漫天星辰的虚空中，他们透过重重的空间之力，静静地看着扶不离。

    前方的逍遥仙面露不忍，“诸位若能脱离天道的束缚，能帮则帮吧。”

    有神仙开口了——

    “不是不帮，只是连你和花剑仙都只能短暂地挣脱束缚，我们更是一丝法力都使不出，如何帮得了。”

    “好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能不心疼，可实在是有心无力。”

    “上次开启星宿阵，老身就想帮不离一把，无奈突破不了空间屏障。幸好有青龙在她身边，不然险些酿下大错。”

    为首的花剑仙叹一声，“不离不离，亲朋不离，有所居。名字是好名字，但……”

    但她终将会一路往前，一路失去。

    这是她一生早已定好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