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林主任也做过这种不顾病人死活的事情，但他是按照标准流程走，病人家属气愤也拿他没办法、但我看这次林主任是踢到钢板上了，马笑笑家属不像奔着钱、听说他们在医院附近租了十几套房子，全家几十口都住下了、一定要院里给个说法，医务处接触几次了，家属那边除了要求处理林主任没提任何其他的……”麻醉师李小刚说。

    “听说张院长正在国外开会，知道了这事就立即取消了议程、提前定机票往回赶了，林主任也是张院长的学生，不知道这次张院能不能保住林主任了……”林月念叨着。

    手术室里大家闲谈着做术前准备，吴雨也进了手术室，以他对老师的了解，不是能不能保住、是这次老师不会保林海，但对于任何话题的闲谈他都从不会加入。

    “张扬呢？”吴雨问，平时手术张扬都会比吴雨先到做术前准备。

    “张医生这几天……”手术护士林月说，话音未落、张扬进了手术室。

    “进了手术室你就必须对你面前的患者负责，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他家属的马笑笑！”吴雨看了张扬一眼然后说。

    “嗯！”张扬点了点头。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手术结束吴雨和张扬走出手术室，“听说医务处想让高律师去和马笑笑家属谈？”张扬问吴雨。

    “他不肯去。”吴雨说。

    “想到了。”张扬继续说，“以小爷的性格，不揍林海就不错了，没可能替他擦屁股。”

    “那天如果……”张扬迟疑的说，语气里有自责。

    “如果我在、直接手术患者不会有事、我是不是不该安排之前的手术？”吴雨带了疑问的语气。“这世上没有如果，作为医生我们做到凭着良心和人格履行我们的职责，无愧于心、无愧于初衷就好，十年饮冰、难凉热血，凉了的时候就不要再做医生……马笑笑的事情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是你的错，你对的起医生的职责、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衣服。”吴雨说。

    张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看看吴雨，他比以往任何时间都需要吴雨的肯定，在他心里一直想成为吴雨一样的医生。

    张院长从机场直接赶回了医院参加会议，这个年尽古稀的老人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回来处理这样让他心寒和心痛的事情，他的苍老和憔悴肉眼可见。

    “老师……”林主任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在院里这样称呼张院长了，看的出马笑笑事件他的心虚。

    张院长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院领导班子研究决定，虽然患者家属没有提出医疗事故鉴定，但此次事件医院需要承担全部责任，涉事医生林海主任医师做出立即辞退、永不录用的处理决定，并给予医疗系统内部通告，医务处派专人联络患者家属尽全力满足家属的一切要求……”

    “老师，我是按照流程要求做的，我没有做错！”林海站起来打断了张院长。

    “对医生的最高要求是治病救人，不是见死不救！”张院长愤怒的拍着桌子。“你女儿和马笑笑一样的年纪，如果那天躺在你面前的是林娜、你也会坚持做完CTA才手术吗？患者才二十岁，那也是人家父母的心头肉，医者父母心，你既然没有仁爱之心还当什么医生，病人家属说的是对的，你这种人就不配当医生！当年的事，卫生局我是拍了桌子的，你是个有天赋的心外科医生，从实习起就跟我、那事不是你的错，流程有他的指导意义可以避免医生主观思路不全造成的医疗事故，带给患者最权威、最全面的医疗服务，但流程不该是医生身上的枷锁，让医生放弃治病救人的天职、甚至不惜放弃患者生命来保护自己！当年我可以骄傲的说我是你的老师，我不介意任何人说我偏袒，今天，你让我无地自容，是我从医、教学几十年最大的污点……”张院长的语气愤怒至极，在做的各位、包括吴雨都没有见过老师说过这么重的话。

    林海默默的坐下，老师的话让他无可辩驳，他脑海中还是当年老师站在卫生局拍着桌子的样子，当年老师会说，“我的学生，我护着就会护到底，吊他的执照得连我的一起吊，人命最大是我教的，索性连我的院长一起撤……”，而此刻，老师还是当年的老师，变的是他自己、是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会后，医务处派专人向马笑笑家属告知了院里对林海的处理结果，家属们看到盖有医院公章的书面处理决定后才都缓慢站了起来，马笑笑死亡后的近四天，二十张超大遗像、笑笑从小到大的二十张照片，二十名家属穿着一样纯黑的衣服，双手捧着跪在医院正门前，他们彼此替换着休息，四天里那些照片确一分钟也没有离开医院的大门口，他们在向全世界表达他们的愤怒和悲伤……

    就在家属们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张院长带领全院医护，出现在医院正门口。

    “我们把笑笑送过来的时候、其实做好了路上会有意外的思想准备，我们本地的医生说，只有过来笑笑才有机会活下来、不过来只能等死，我们接受不了的只是孩子明明挺到了医院，明明有机会救活的……”马笑笑的小叔抱着笑笑的遗照上前对白发苍苍的张院长说，照片上是二十岁的笑笑，扎着马尾辫，笑的特别灿烂。

    “这些天我们在医院也听说了你们医院很多救死扶伤、不顾一切救助病患的事情、包括父母都不要的孩子……可为什么偏偏我们笑笑……”笑笑小叔脸上写满了悲伤和不解……

    “能把笑笑的照片都留给我们医院吗？”张院长说，这里辜负了她，希望她可以留在这里、看着这里，这家医院、这里的所有医生、这世上的所有医生，希望再不会出现没有仁心的医者，让所有医护牢记没有仁心再好的医术也不配为医……”张院长老泪纵横，从医几十年他早已见惯死亡、有些死亡是任何人都无能为力的，尽了全力就是无愧的，但这次这个老医者的心竟被自己的爱徒重重的的伤害了……

    马笑笑的家属同意了老院长的要求，老人的话也深深触动了他们，他们依次把照片交给医护，他们多希望这世上从未有过没有仁心的医者……

    家属们相互搀扶着依次离开，医护集体鞠躬向家属们和逝者表达着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