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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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绝不为妾

    言青君缓缓走到林世辉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老爷,太夫人生前说过不想入林家祖坟。您,您成全太夫人吧。”

    言青君这头磕的真诚。

    未等林世辉有反应,袁氏便不乐意了:“老人不入祖坟,那可是会有损子孙后代运势的,太夫人糊涂了,你跟着起的什么心。这里又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好不容易逮着言青君的小尾巴,刚才勾引自己夫君的仇还不得赶快报了,说完袁氏招手就要给言青君一个巴掌,刘子帆眼疾手快拦了下来:“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打人。”

    袁氏被刘子帆呛了一句:“你又是什么人,我林家的事,轮的到你们这些外人插手。”

    李时颂直接无视了袁氏,问林世辉:“林老爷,您觉得呢?毕竟你们一家其实也没有林夫人的半点血脉,严格上算不上子孙,也不会影响你们什么。”

    “哼,李大医家,您说我母亲寿终正寝那就寿终正寝了。您是大医家我这方面没有资格反驳您。可这葬礼这是我林家的家事,就不劳您一介医师费心了。”林世辉冷笑着,显然不想再买李时颂的帐了。

    林太夫人入不入祖坟他都没什么异议,甚至他还乐得父亲的墓里只有母亲一人。

    可这事肯定是要受到非议的,说是太夫人自己的要求,别人不一定会相信。

    到时候有人添油加醋的将此事传出去,自己的老脸往哪搁呢?如今林翊又是正在考仕途的档口,万一因此事被参一本,得不偿失啊。

    不过一口棺材的事,为了一个没有关系的名义上的母亲,实在不至于弄那么多变故出来。

    李时颂沉静了片刻,带了一丝丝的恳求说:“林老爷,记得当年你还是我一手接生的。虽你娘亲没救回来但你这条命,我和我这老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看在这个的份上也不能成全我这老姐姐吗?”

    林世辉冷笑一声:“李大医家,您不说我也不想提,那既然您说了我也跟您好好算算,当年怎得就那么巧,太夫人失了孩子而我失了母亲。您一个八脉山的大医家怎么会连一个产妇都保不住。难保不是您从中做了些什么!当然这些已经是陈年往事,我也无凭无据,奈何您不得。如今,只希望您可别再仗着八脉山大医家的身份在作威作福了。还是说八脉山有这个特权,是这南岭的霸主,无所畏惧?”

    “你,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当年费了多大力气才保住了你。你竟然.......”李时颂被气的头蒙。

    双方僵持了许久,李时颂也思索了好久,默默的将身上的代表大医家地位的紫色衣袍和襜褕褪去。拱手说道:“林老爷,我现在并不是八脉山的大医家,只是我这老姐姐的闺中好友。我以此身份,请求您,成全我这老姐姐的最后心愿。”

    看着李时颂降下姿态,林世辉心里有些舒服了。可这事却不能就这么结束,便对赵氏使了一个眼色,赵氏立马领会,哭着说:“老爷,万万不可啊。太夫人不入祖坟,我们会被戳脊梁骨的呀。”

    袁氏见婆婆的意思,也跪在林世辉的面前,恳切的说道:“爹,就算我们子孙后代都不怕自己的运势被坏,可这不孝的罪名实实在在是担下了呀。”

    林世辉面上佯装着露出难堪之色,不好意思的对着李时颂拱手:“真的是没有办法,李大医家,不是我林某不买您的面子。这是整个家族的大事,家里人实在是不同意啊,我林某也实在不能平白担这个不孝的罪名。”

    李时颂继续劝道:“林老爷,世人都讲孝顺,孝顺,有孝有顺。我这老姐姐最后的愿望您都不愿意顺她的意思,又何来孝顺一说呢?”

    林世辉听到此话,脸色难看极了,辩解道:“李大医家这是什么意思?我林某对太夫人不孝顺吗?我叫了她48年的母亲,难道还不及您一个外人对她好吗?我母亲临终前的糊涂话又怎能当真?不入祖坟去做孤魂野鬼吗?说到底,这太夫人葬在哪里都是我林家的家事,便是告到官府去,也不容你一个外人插手的。即使是你们八脉山也没有不让老人入坟的权力!”

    这一番对峙下来,林世辉的心思真是转了十八个弯儿。

    李时颂不敢再贸然说话,自己受累了不要紧,若真是连累着八脉山一起抹黑了,那事情可就大了。

    林世辉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索性不在看李时颂的脸色。

    言青君眼看李时颂根本压不住林世辉,可太夫人的遗愿不能就这么放弃,她“扑通”又跪在林世辉的面前恳求道:“老爷,就像您刚才说,您叫了太夫人48年的母亲,那便是实实在在做了半世的母子。青青自小入府便将这母慈子孝看在眼里的,您将太夫人这最后的心事了了,也算全了这半世的母子之情啊。”

    林世辉看着这个在府里养了近10年的丫头,如今吃里爬外的向着外人,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想一巴掌。

    此时赵氏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哭的娇滴滴的言青君,心思一转,拦下了林世辉的巴掌。笑吟吟的说道:“青青啊,说起来你也是养在太夫人膝下的,自是不和这些外人一样。你为老夫人求情,老爷肯定是要多思量些。”

    赵氏给了林世辉一个颜色,让他稍安勿躁。

    赵氏搀起跪在地上的言青君,继续说:“只是前些日子,太夫人还和我们说起你与林翊的婚事。”

    听见此话言青君的手忽的从赵氏手里撤离,赵氏见此也不恼怒,自顾自的说道:“那日老夫人当着一家子下人婆子的面,撕毁了你的卖身契,老夫人对你可真是好的没话说。”

    言青君听的心里一颤,太夫人竟撕了她的卖身契?对她至此,可如今她却连太夫人的遗愿都完成不了,心里又是一阵恼恨自己的无用。

    林世辉此时也明白了赵氏的意思,言青君以后医阶定是小不了的,最不济也会是个医士,那对林家也可以说是相当助力了,林世辉呵呵笑了两声:“可不是呢青青,你现在是自由身,只要你同意婚事那便是自己人了,太夫人的事一切好说。你不会对太夫人的事冷眼旁观吧。”

    听见此话的林翊夫妇,可是一人欢喜一人忧。

    “你们”李时颂指着林世辉夫妇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秦梭,荣铖谨和刘子帆听着此话只举得这林家人着实无耻了一些,用太夫人的遗体拿捏着太夫人生前最在意孩子的孝心,榨干太夫人最后的一点利益。

    尤其是秦梭从一开始就受着林世辉的气,此时看着自己心仪的人被逼婚更是气的肺要炸了,可他只是个医师,只是一个刚刚进到医士的医师,他又能怎么办呢?他什么也做不了。

    “青青,不要”秦梭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出了这四个字。

    此时最艰难的便是言青君了,太夫人不想进林家的祖坟,可只有自己嫁入林家才能实现太夫人的这个愿望。

    太夫人对自己如此好连卖身契都毁掉了,自己若是撒手不管,不仅太夫人死后不得安宁,自己的良心也不会安宁。

    沉默了许久,挣扎了许久,言青君看向四周的人,对着大家拱手作揖,仿佛在说“多谢大家的厚爱”又仿佛是在告别。

    一低头一行泪珠滑过了面庞,她对着赵氏说:“我曾发誓绝不为妾”,冰冷的言语中再也听不出任何的感情。

    袁氏一听怒火中烧:“你还想当大的不成!看我不划花你的脸”说着拔下头上的簪子向言青君扑过去。

    言青君一动未动,眼皮都未抬一下。只觉得“伤了脸也好。”

    刘子帆忙护在言青君的身前,林翊也一把拦住了袁氏:“疯了你不成,别丢人现眼的”

    袁氏被公婆的眼神和夫君的严厉吓住了,不甘的站在一旁。

    赵氏连忙笑道对言青君说:“我可以让林翊抬你为平妻。”

    “平妻也是妾”言青君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听着言青君继续还在说,秦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难道你还真的想去林家不成?”

    言青君没有回复秦梭。

    赵氏拉着言青君的手,笑笑讨价还价的说:“袁氏怀了我林家的长孙。”

    “她怀的是个小女孩。”言青君盯着赵氏的眼睛,依旧没有表情。

    见言青君完全不搭理自己,秦梭也生气了,摔门走了出去。

    “你又胡说”袁氏被气的肚子疼,一手指着言青君一手捂着肚子赶忙坐在椅子上。

    “哼,再敢拿手指着我你就连女孩也生不出了。”言青君此话一出,着实又将袁氏气的不轻,但见着公婆和丈夫没有偏帮自己的意思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赵氏眼珠子一转“呵呵,青丫头,这样吧,若袁氏此胎真的是女孩,那将来谁能生下我林家长子谁便是正妻。若袁氏此胎生的是公子,那你便只能为平妻,如何?”

    “我要继续在八脉山完成学业。”言青君没有直接回复赵氏算是默认了此话,又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你们大婚结束,便可回来继续上学。”赵氏笑呵呵的满口答应着。

    “一言为定”言青君心里苦笑着,这是她能为自己挣的最大的利益了。

    林世辉见言青君答应,喜笑颜开,赶忙说:“口说无凭,咱们字据为证。”

    待言青君摁完手印手,林翊摸着言青君的手大笑:“青青,我也给你时间为太夫人安排后事,太夫人头七过后,咱们就准备回百会里完婚。”

    言青君没有反抗,只是在林翊走后,满面泪痕的拼命的拿手帕擦着刚刚那只被碰过的手。

    李时颂心痛的拿下那只手帕,握着言青君的手嗓音哽咽的说“孩子,我.....”

    李时颂说不出来剩下话,她愧对她的老姐姐,她没办法救这个孩子。

    言青君反握住李时颂的手“我明白的,您尽力了。我也不怕,您放心,我还能回来继续上学,也挺好的。”

    随后给李时颂磕了一个头,感谢她刚才对太夫人的维护。

    李时颂看地上的丫头一阵心酸,只能掩面走了。

    第二日,在众人的帮忙下,言青君将太夫人的后事料理的差不多。

    言青君和林思归带着太夫人的骨灰一起来到八脉镇一处海边,荣铖谨,刘子帆和张妙言木尚文站在一旁,众人沉默着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言青君撇了一眼不远处的石礁后,她知道秦梭躲在后面。

    林思归看着青青捧在骨灰,不解的问:“太夫人为什么不想入祖坟呢?据说不入祖坟的人到了地下也是没有家的。”

    言青君看着面前的大海,任凭风吹起缭乱的长发,微笑着说:“太夫人就是这样一个敢爱敢恨,敢做敢为的娘子啊。思归,你还不知道吧,太夫人原名汤思娜,是南岭以南的缅邦国人,这东汶本就不是她的家。”

    那时林平还不是大将军,只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缅邦国遇见了汤思娜的父亲,二人一见如故,当即汤思娜的父亲便决定要将女儿嫁给林平。

    汤思娜家里比较富庶,父亲娶了好几个小妾,所以汤思娜还有一个姐姐,两个弟弟。

    汤思娜母亲嘴上从来没有说过父亲的不好,可心里却有解不开的解,在汤思娜十几岁时便郁郁而终。

    虽衣食无忧,但汤思娜觉得自己的父亲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娶一个,全然忘了自己的母亲。

    汤思娜的父亲本意想将汤思娜的姐姐嫁给林平,可姐姐不愿意嫁给一个从未相识且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姐姐的生母便告诉父亲,姐姐从小跟随外公学习医术,连皇宫里的娘娘都提起过自己,以后她对家里可是大有用处,倒不如将一无是处的汤思娜嫁过去,即全了父亲的情谊,又不会让家里有任何损失。

    汤思娜的父亲当即觉得极好。

    汤思娜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她没有亲娘,没有医术傍身,好似真的是一无是处。别人给她安排什么她便只能接受什么。

    汤思娜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便答应了,只觉得去哪里都可以,离开这个没有一点爱的地方也好。但只有一个要求,林平不可以纳妾,不可以像她父亲那样见一个爱一个。

    林平将她带回了东汶帝国,给了她一个身份。随着时间的迁移,汤思娜也慢慢意识到,林平是有爱的,好像和自己的父亲不一样。

    他会在意她累不累,疼不疼,他还会在意她开不开心,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除了,有些许风流。但汤思娜背着“妒妇”的名声,坚守着自己的底线,绝不让他纳妾。

    不久,她为他生了一位公子。可她一个自小缺失父爱母爱的人,又哪里懂的如何爱孩子,只觉得不让他随自己去战场受苦就是最好的,便将孩子托付给了林平的亲戚。

    她跟随林平去大大小小的战役,林平的官位越来越高,直到十几年后,林平顶着西域都护镇西大将军的荣耀,回归故里,重修祠堂。

    当她看着曾经那个怀里小小的婴儿如今和自己一般高的站在自己面前,怯生生的叫了她一声“母亲”。

    汤思娜被这一声“母亲”惊住了。

    汤思娜后悔了,后悔缺失了这孩子十几年的人生,没有参与他的长大,让好好的母子情份淡薄之极。

    所以孩子要什么,汤思娜给什么,尽力的弥补着缺失了十几年的爱。直到那孩子提出想娶一位娘子为妻,请她去提亲时,汤思娜犹豫了。

    那娘子她是知道的,就住在收养孩子的亲戚隔壁,长的清风拂柳,是个美人坯子,可她的母亲因着中年丧夫又长的颇有韵味,却是个实实在在的风流寡妇。

    好几次与林平勾勾搭搭都被汤思娜瞧见呵斥了去。林平也不在意,只觉得是一幢风流趣事。

    汤思娜为孩子介绍了另一桩婚事,可孩子并不喜欢,只喜欢与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娘子。

    日思,夜想。

    汤思娜没了办法,她不想再让孩子失望,或许这是挽救为数不多的亲情的唯一办法,便在一个炎热的午时悄悄敲开了寡妇的门。

    得知来意后的寡妇,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将军夫人如此低声下气,自是少不了一番奚落。

    汤思娜忍了,为了孩子她降下姿态,可那寡妇更得寸进尺了。

    凑到耳边说:“只要将军夫人为我和将军牵得一夜情缘,我便答应夫人。”说完那寡妇笑呵呵的关上了门。

    面对如此的羞辱,汤思娜恨不得自己今日从未来过。回家后见到自己的孩子第一次大发雷霆,言语中尽是孺子不可教,尽拾腌臜货的意思。

    那孩子好一阵沉默,低头失落的对她认了错,转身走开了。

    看着孩子落寞的背影,她又后悔了,为什么对孩子发火,孩子知道什么,他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娘子罢了。

    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母子情谊却被自己一冲动,冲刷的干干净净。

    为了能让孩子娶到心仪的娘子,为了那仅存的一点亲情,汤思娜竟真的为寡妇和大将军牵了线!

    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走进房里,汤思娜心碎了一般,就在那寡妇关门之际,还不忘对汤思娜说:“劳烦夫人为我在门外望风,毕竟我可不想让我女儿知道,她的母亲和她的公公有什么闲言碎语,你也不想让你儿子知道,他的父亲和他的岳母有什么吧,呵呵呵呵”那寡妇掩面笑的畅快,汤思娜却好像被抽走了灵魂,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直到她听到屋内的欢爱声响起,才明白自己此时卑微的可怜。

    她坐在门口整整一夜,生怕有人会突然进来看到这不堪一幕。

    她第一次有了要离开林平的想法,可她又怕孩子没有了家,这刚刚建成的家不能被自己毁了。

    林平早上发现门口的汤思娜也很诧异,她竟一夜未走!

    汤思娜不记得那天怎么结束的。她只记得那寡妇事后跟她说:“我怎么可能让我女儿嫁进林家呢,那样我岂不是与林老爷再无可能了。”

    汤思娜恨的咬牙切齿,她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只当着众人的面宣告:“以后林家,绝不允许那母女踏入一步。”

    可那寡妇也是不怕的,她不信,林老爷尝了一次的滋味会不想第二次,她有的是机会。

    人算不如天算,那寡妇的算盘落空了。

    朝廷召林平去西域平乱,汤思娜因不再年轻体力不济便留在了林府。临走时,那孩子却执意要随父亲去平乱,直言“百会里没法呆下去了。”

    只是这一去,那孩子便再也没有回来。

    听到孩子战死沙场的消息,汤思娜心如刀割。林平也悔不当初,若不是自己的风流,孩子也不会要去沙场,要不是自己的大意,也不会让孩子丢了性命。

    汤思娜恨极了,她恨林平的拈花惹草,恨自己的行事莽撞,一心只想与林平和离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可林平不同意,不同意她便走不了。她本就不是东汶人,想要回缅邦去,回缅邦只能走唯一的官路,需要很多的手续和文书,林平不给她,她哪也去不了。

    也不知林平是浪子回头还是想弥补亏欠,从此断了与那些女人的往来,只一心守着汤思娜,只求不要和离不要离开。

    就这样二人在爱恨中磕磕绊绊又走了十几年,却一直没有孩子。汤思娜本以为二人会就这样一辈子无二无女的做孤寡老人时,汤思娜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要知道那时的汤思娜和林平已经不再年轻了,可以说是老来得子。

    别人都笑话汤思娜是老蚌生珠,汤思娜不在意只觉得日子又有了盼头,汤思娜对林平也不似从前那样冷淡,常常与林平讨论着孩子会像谁多一些。

    她也常常摸着肚子嘀咕:“孩子,若你像你哥哥最好了。”

    寒冬腊月,一个女婴呱呱坠地,林府多了一位一位小娘子,那女婴长的极似林平几乎是一个模子出来的。

    虽然长的不像自己,可汤思娜依旧高兴坏了,一切又往一个温馨的家的方向发展了。

    只是这种幸福的感觉仅仅维持了十天,女婴出生后的第十天,林府多了一位大肚子的女人,那女人年轻漂亮,大着肚子身姿都是那么婀娜。

    林平带着这女人来见汤思娜,那女人大着肚子也不顾危险的跪在地上求汤思娜让她进门。

    “姐姐,我本是什么都不想争的。可是无奈孩子就要出生了,他必须有名分啊。姐姐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可怜可怜我这肚中的孩儿吧,给他一个家。”

    汤思娜脑袋一阵轰鸣眩晕,手中的婴儿差点抱不稳。说话中那女人羊水竟破了,羊水混着血水淌了出来。

    汤思娜坚持不住,浑身没了力气,一阵目眩,最后只模模糊糊的看见林平气急败坏的对着自己说了什么,然后转身抱起那女子走了出去。

    汤思娜在醒来已是夜晚,孩子在身旁嗷嗷的哭着,漆黑的屋子竟无一人侍候。汤思娜听着外边倒是热闹的紧,都去帮那女人生孩了吧,汤思娜这样想着。

    看着床上的女婴和林平一模一样的脸,她一把推开了窗户,任凭北风呼呼的钻进屋子里。

    是的,她不想活了,她要冻死自己,顺带冻死这个没人爱的孩子。没人爱的女婴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她太清楚了。她不知道自己活着还能干什么,那还不如和她两个孩子一起去地下团聚了的好。

    女婴的哭声逐渐没有,是的孩子渐渐没了气息,汤思娜躺在一旁脸上的泪水早也干涸。

    第二天来的奶妈被吓坏了。跌跌撞撞跑向正在生孩子那屋找林平。林平没想到汤思娜的性子这么烈,可这边也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只能是对奶妈说:“找我干什么,去找医师啊。”

    奶妈慌慌张张的抛出府,迎头撞上了一名年轻的妇女,那妇女牵着一个小孩童,问清了缘由便直接冲进了汤思娜的院落,说着:“我是医师。”

    那奶妈不太信任,拦着她,李时颂只好继续说:“我是宫内专门服侍贵人的女医,如今恰好回家省亲。”

    奶妈半信半疑,让开了路。

    那便是李时颂和她的女儿李清鹜。

    李时颂看着床上的婴儿全然没有了生机,只能摇摇头让人好生安葬了。再查看汤思娜竟还有一丝游离的气息,赶忙吩咐人煎了一碗汤药。

    一碗药汁灌下去后,汤思娜的迷离的眼神开始聚焦,奶妈大喜赶忙去讲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平。

    匆匆而去的奶妈,匆匆而回,拉起李时颂的手就要去林平那里。

    李时颂说着:“这病人还没脱离危险呢。”

    奶妈却说:“那边也正需要救命呢。”

    原来林平带回来的女子难产,生了两天一夜,依旧没有生出来。情况已经不太好了。

    一瞬间,李时颂就明白刚才的那个女人为什么寻死了,为什么死都要带上孩子了。

    她匆匆检查完产妇,是胎大难产,而且胎实在是太大了。

    大人失血过多,实在无力回天,小的在李时颂费劲全力后终是活了下来。

    李时颂抱着这个刚刚出生的男婴,想起那屋刚刚死去的女婴,心里五味杂陈。

    李时颂在林府住了一段时间,正是这几日让李时颂和汤思娜建立友谊。

    被救活的汤思娜不再寻死,李时颂也劝过他亲养那个男婴,可汤思娜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不肯抚养。

    汤思娜至今都记得李时颂辞别的那个晌午,李清鹜乖乖的站在李时颂的身旁,和自己辞别。

    自己羡慕不已,一时间后悔不已。羡慕李时颂的潇洒,后悔自己想不开害了亲生的女儿。

    皇帝也不知怎的知道了此事,狠狠斥责了林平并将汤思娜封为容德夫人,对那男婴及整个林家却没有任何封赏。

    自此后,汤思娜对林平的爱消失的无影无踪,每每都是针锋相对。林平也知道自己理亏,每每都忍让着。

    再过了十几年林平也走了,汤思娜瞬间老态龙钟,日子好象过的极其难挨。她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行将就木的过完剩下的日子。

    可此时言青君出现了,像是一把小火苗,有些许的温度暖到了汤思娜。

    为了言青君,汤思娜又坚持了好多年,终是在再也护不住她的时候将她送到了八脉山,只希望这孩子能逃离林家。

    此时站在海边的林思归才知道林太夫人竟不是东汶人,这般的决绝怕是来生来世都不想再见到林平大将军,也不想在踏进东汶半步了。

    生前苦苦执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被爱羁绊,死后看的通透,只一次机会离的决绝。

    更让林思归震撼的是,林太夫人的先见之明,绞尽脑汁的将言青君送来八脉山,就是不希望言青君像自己一样,对于别人的任何决定都无力反抗,她想要言青君能凭自己的本事活的风风光光,而不是在后宅里委曲求全。

    言青君抓起一把骨灰洒向海里,“太夫人,我把您带来海边了,海风会带着您去往您最想去的地方,找到您最想见的最重要的人。”

    骨灰被丢进海里,竟没有完全立刻沉下去,一撮骨灰随着一波涟漪又荡回了言青君的脚下。

    言青君看着眼前的这撮骨灰抱着林思归大哭,林思归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太夫人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啊。”

    许久许久,言青君起身用手巴拉了一下水面,说:“太夫人,您放心,即使我去了林府,也能好好的照顾自己,您看我最差也会是个平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