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当事人庄彦再次恢复意识时只感到眼花耳鸣，眼前洁白的天花板和炽白的灯叠影重重。

    浑身被止血带缠住，止血带和肌肉组织直接接触的感觉很不好，难受得让他想死——不过用不了多久了，他感觉得出来他自己的生命在走向尽头，甚至可以说出一个比较准确的倒计时。

    “20。”

    这20秒应该是用来回忆一生的吧。

    “19。”

    可是为什么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18。”

    明明自己应该有很多值得铭记的记忆，现在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17。”

    看来倒计时要提前结束了——庄彦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金发的女孩，头上顶着光环，背后收束着一对洁白的羽翼。

    庄彦想转头看看，想看看那辆熟悉的轮椅会不会出现，想看看那辆轮椅上会不会坐着母亲。

    可惜，庄彦已经感觉不到脖子这个部位了，他只看见天使女孩一步步走到自己的病床前，嘴里念叨着些什么，拉起了自己的手。

    瞬间，庄彦感觉自己冲出了躯壳，一身的不适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般的空灵。

    庄彦被从病床上拉起，被天使女孩扶下床，拉着手走出病房，庄彦在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那具躺在病床上安详而毫无生机的躯体——自己和他，究竟谁是庄彦？

    脚尖无法触及地面，却被拉着移动，所以自己现在是……灵魂吗？

    走出病房，庄彦才终于发现异样——时间被暂停了，走廊上坐着、站着的人，飞奔的医生，还有窗外恰好飞过的白鸽——都停滞在原位，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庄彦乖乖地跟着天使女孩一路快步走到了医院门口——那里停着一辆酷毙的越野车，前车门开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靠在门上抽着支白沙。

    越野车？这和自己想象的通天云梯有点出入啊？

    “确定是这个？”中年人深吸一口烟，甚至于那支烟瞬间短得只剩一点，“有没有检查过本格？”

    “放心啦。”天使女孩说着把庄彦拽到身前，“我已经仔仔细细全方面检查过了，如假包换。”

    “得，就在这把事办了吧。”中年人说着走到越野车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拎出了一个很长的黑色拉链袋，“快点的，烟快灭了。”

    “真是的，就不能抽慢一点……”天使女孩抱怨着将庄彦的手抓得更紧，“你千万别松手。”

    中年人将拉链袋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具十五六岁的男孩尸体！

    庄彦下意识地想甩开天使女孩的手逃脱，却发现自己无法撼动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分毫。

    天使女孩温柔地将拉链袋里的尸体扶起，郑重地将庄彦的手和那具尸体的手拉在一起。

    ……

    越野车被启动，中年人狠狠地将手中的烟掐灭，烟火熄灭的同时周围凝固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在空中停滞了好几分钟的白鸽终于扑腾一下翅膀越过了半空。

    庄彦拘谨地坐在越野车的后座，他不停打量着自己这幅新的身体——首先必须承认的，这具身体比原来那副帅多了，而且年轻了不少。

    换身体的新鲜劲过去后，庄彦才开始观察那两位可能是人类的生物。

    驾驶座上的中年人凶神恶煞不像善类。

    自己身旁的那个天使女孩则葛优躺着，大大咧咧地一边吃巧克力一边用自己的翅膀擦嘴。

    这俩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家伙，现在正挟持着自己，不知目的，不知去向。

    一阵熟悉的颠簸，一旁的天使女孩突然端正坐姿，抬手按住了庄彦的肩膀，两只羽翼微微张开将庄彦压在座位上。

    “坐稳了！”中年人大喝一声，脚下油门踩死，庄彦瞬间撞在了座位靠背上，他还来不及抱怨，又是感到身下一空，整个人脱离了座位。

    越野车已然从一处海边的峭壁上飞出，在空中无力地转动着轮子，车下就是狂啸的大海。

    未等庄彦惊叫出声，海面瞬间隆起，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物从海下升起——百米长的漆黑核潜艇占据了车前的大半视野，越野车“轰隆”一声着陆在潜艇的上甲板上。

    待越野车停稳后，甲板的一处舱门打开，几名身穿军装的军官从其中走出，海风吹得他们的军装猎猎作响。

    待到三人下车，那一行军官走近，庄彦才看清楚那都是些外国面孔。

    “辛苦了，二位。”为首的那名军官用着蹩脚的中文吃力地表述，“我是威尔契克号的临时最高指挥官。”

    被外国人所掌握着的核潜艇可以驶入我国领海……这意味着什么？！

    越野车从另一个舱口进入了潜艇，三人则跟着军官从甲板上的小型舱门进入了潜艇内部。

    军官和中年人走在前面说着些什么，庄彦和那个天使女孩则走在后面。

    “从现在起，你的名字叫‘阿佩洛斯’，”天使女孩突然开口和庄彦说话，“‘庄彦’已经死亡了，你要抛弃你的过去，将‘庄彦’遗忘，记住，你现在是‘阿佩洛斯’。”

    “我有个问题……”庄彦低声开口。

    “你现在已经作为一名T级‘学生’加入黑院了，阿佩洛斯。”天使女孩无视了庄彦的疑问，“所有你的疑问都要等到我们到达黑院了再和你解释，目前我们被授权回答你的，只有一些可有可无的信息。”

    “我有个问题……”庄彦的声音更低了。

    “我说过了，我们被授权回答你的问题其实都是些废话。”天使女孩打断庄彦，“关于你那班次公交车以及那个虔诚徒的袭击事件等等的细节，你得到了黑院才能得知。”

    “我的问题是……”庄彦凑近了天使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天使女孩听到这个问题后愣了愣，随后开朗地笑了起来：“不愧是T级‘学生’啊，和之前我对接的‘学生’都很不一样呢……”

    “我叫蒙暄。”天使女孩随后答道。

    “那……你们那个什么黑院……是干嘛的？”庄彦尝试套话。

    “好吧，我还以为会不一样呢。”蒙暄脸上出现了一丝失望，“不过好歹多了句客套话。”

    “告诉你也无妨。”蒙暄将嘴凑到庄彦耳边，“这是被授权可以回答的。”

    “屠神。”蒙暄轻轻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