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把超纲的题处理掉就是我来找你们的目的，你们便放手做你们应尽的事便罢。”

    “明白了。”

    羊首与蛇尾两只恶魔在收到阿加雷斯如此指示后，一瞬便隐去了身形，而阿加雷斯此刻正迈着轻快的步调缓缓逼近少年，同时还从背后向外散发当时少年见过的黑色洪流，只是那股洪流光用肉眼看，就已经可以肯定至少是那时的十倍起步。

    少年心中首次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这是这些年来第一次，上一次是何时来着，少年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不容置疑的是，眼前的家伙正是恐怖本身。

    “嘁——！”

    少年咂嘴，微微向后移动一丝距离。

    “你这算是认识到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恶魔讥笑着，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语气恶魔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看来你果然是个苗子，不过在我看来，你也和地上的蝼蚁别无二致罢了。硬要说的话，把你教成蜜蜂会好些吧。在蜜蜂的蜂巢或自身被侵犯的时候，它便会用自己的蛰针反击，只是把自己的性命一起丢掉。真是可怜的东西啊，不是吗？”

    恶魔依然步步紧逼。虽然前进的步伐很小，速度很慢，但那浮于表面的轻慢态度却让少年神经紧绷。

    “说起来，蜜蜂和蚂蚁都是社会性动物呢。它们都会为了自己的巢穴和女王舍弃自己的性命。但若是这样说的话，你就不一定是蜜蜂了呢......嗯，那你算什么呢？啊，蛰针只能刺一下的黄蜂。对，这下就说得通了。”

    恶魔还在那边自说自话，甚至开始绕起弯来，这让少年感到十分奇怪。

    瞬间，少年便明白了恶魔的行动意图，连忙把注意力放到身后的少女和旋身上。然而，当少年转过身时，少女和旋已经不见了踪迹。少年对她们悄无声息的消失很是讶异，但当他看到地上留下的两团墨迹时，这番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于是少年立刻调整姿势，要将剑插入墨迹之中。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强有力地擒住了少年的手腕，止住了少年的动作。

    是阿加雷斯！

    少年立即用力，试图挣脱恶魔的手。恶魔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以至于少年根本没能察觉到他是何时闪到自己身边的——就连气流都未起！

    恶魔看着少年的动作，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更是让少年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无论少年如何用力，持剑的右手都无法直接从恶魔的禁锢中挣脱。于是，少年换了种方法，将剑以巧劲扔到了左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地上的墨迹送去。

    可已经太迟，也许这就是恶魔没有再阻拦的原因。在少年的剑锋就要触及墨迹的前一刻，瞬间，两团墨迹同时在地上隐去了形状，使得少年只是将剑插在了空荡荡的地面。

    “哈哈，你果然算不上蜜蜂，因为你根本就没能护住王后。”

    恶魔见状，松开了少年的手，脸上依旧是那般似笑非笑的表情。

    少年没有理会恶魔，只是趁机把剑用力一挥。左手并非少年的惯用手，因此剑挥得很是别扭，恶魔也因此将此剑轻松躲过。

    “就这两下子吗？那看来你的蛰针也不是多么不可小觑。”

    恶魔躲过少年的挥砍，整理了一下因剑气而起褶子的外衣，装出一副优雅的样子。那样子恶心极了，让少年不由得朝地面吐了一口口水。

    “那么，再见了。”

    少年默然凝视着恶魔，就这样让他遁入漆墨中安然离去。

    零星的雪花依然肆虐，只是风渐渐歇息。少年无言地从破孔中仰望灰蒙蒙的天空，良久，才放下。少年又偏过头看了看狼狈地睡着的大公，依然无言，甚至连叹息都没有。

    少年在等待着。

    过了多久？不知道。只是天边已经看不见明晃晃的火团，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也许正是这样的天色才适合漫天的绒毛。少年抬起头，看到了那弯正欲夺权的皎月。

    大概是时候了。

    风逐渐躁动，雪逐渐狂乱，宅邸的卧室依然落满土石，只是在这风雪之中，已经寻不到少年的影子。

    夜，还是到来了。是个寂静到阴森的夜。

    雪白的月光照在繁茂的林中，让本就幽暗的树林显得更加令人望而却步。狂风携着乱舞的沙石不断袭击最边缘的桃木，卷下成片的黄叶洒在败草上。

    深林中，一团篝火熊熊燃烧，连绵的营帐围在周边，依稀能从上空看到几个活动的人影，他们三两成队，都抬着放有睡去同类的担架，正分批次地向一处帐篷只进不出。

    篝火在风中狂乱地摇曳，恍然如一头饥饿的野兽。

    于火光最近的红头帐中，一群人面容焦虑地围坐在一张圆桌周边，在营帐出入口的正对面，挂着一幅形势地图，一个年迈的人正迈着不安定的步伐在图前踱来踱去。确切来说，这些人并不是血统纯正的人，谈祖论宗的话，他们那双尖尖长长的耳朵诉说着他们的身份。

    “唉......”

    仿佛故意配合这声哀叹般，帐外的风吹得愈加猛烈。

    “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大长老，您有什么破局的手段吗？”圆桌右侧第二个人站起来，询问那个踱步的年迈精灵。

    可年迈精灵却只是以叹息回应。

    “自从那次获得胜利以来，我们便再也没能打过一次胜仗，难道是我们太过愚钝了吗？”圆桌左边第三个人也站起来说道。

    “问题一定不在我们身上！”紧接着，紧挨着他的第四个人也站起身说。

    “可对面的魔法毫无疑问在我们之上，这不是我们愚钝还能是什么原因？！如果不是我们过于愚钝的话，魔法天分更占优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取得对人种战争的胜利，反而在魔法的较量上大败而归呢？！”第三个人就第四个的话反驳道。

    “你说的完全没错，但我想......”就在那两个精灵即将因此爆发争吵时，右侧的第一个人以威严的声音如此说，“并非是我等资质愚钝，而是对方将魔法研究得过于透彻了。”

    “那不就代表我们太愚钝吗？！”很显然，对于这套说辞，左侧的那位是不能接受的。

    “大长老，请您不要再只是踱步了！”终于，席中有人看不下去了，对地图前的那位年迈精灵叫道。

    “对啊！”

    “没错！”、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长老终究是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闭目凝神，深呼吸，而后双手支在圆桌上，庄重地扫视席中每个精灵的脸，看到他们各不相同的疲惫眼神。大长老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声。

    “已经打了两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我们的人力和物力都要消耗殆尽。”方才的踱步乃是思想斗争，现在大长老已经做好了觉悟，“不如我们干脆投降吧。”

    此言一出，全场震默。精灵们纷纷低下头，仿佛在想象依大长老言后各自生活的模样。

    风依然在乱吠，恶狠狠地拍打着账布，配合着闪烁的火光，简直就是一头饿狼，惹得本就不安的心脏更加慌张。

    “如果我们还能像现在一样......不，能比现在过得更好的话，降了倒也没什么，”一段长时间的静默后，那个试图制止纷争的精灵开口说，“只是......”

    从情况来看，席上大多数精灵都是支持大长老想法的，只是......

    “现在我们降了，也只能落得曝尸荒野的下场。”

    没错，以公国——他们的对手现在国内的情形与政策来看，倘若他们此时投降，也只能是被赶尽杀绝，就算谁能侥幸逃脱，也会背上沉重的通缉令度过一生。

    与其那样......

    还不如打到死呢！

    听过那名精灵的发言后，众精灵都在心中如此想，可他们却没有喊出这番话的勇气。他们都已成家立业，甚至这其中不乏上有老下有小之人，纵然他们自己可以身殒，可身后的应该守护的人却会因此艰苦度日甚至丢掉性命。想到这儿，他们就更不敢了。

    林中的风呼啸得更加疯狂，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就连枝桠折断的咔吱声都不时爆响。

    “那我们该怎么办？”

    终是有人绝望地问道。

    就在这绝望的声音沉寂后不久，一道诡异的声音在营中响彻。

    “怎么办？哼哼，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