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公的办公室。

    大公一进门便拐向门旁的大书架，翻找起来。很快，他便端着一本厚重的书，翻开一半捧在手上，走到少年身边，指着其中一个段落：“你看。”

    少年顺着大公的指端，一字不落地仔细阅读。书中如此写道：

    “精灵者，灵之大成。灵有意，又以意分。意弱者，依于身；意中者，伴于身；意强者，友于身；意至强者，分庭抗礼，共主一身。

    “灵有形，形亦以意分。意弱者，形亡；意中者，形星；意强者，形命；意至强者，形翼。何以形星？星繁以惧。何以形命？命刚以慰。何以形翼？翼展以腾飞，以自由，以至无限。

    “故精灵亦各有别。灵形亡者，至下；灵形星者，阶中；灵形命者，位上；灵形翼者，无上。”

    少年能读懂这段文字的大致意思，但对其中所谓，少年仍有些不解。

    “这可不得了啊，你这家伙可是捡到宝了。”大公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啊？宝？你说还在花园里练习魔法那家伙？”少年好像脑子突然短路了一样，问。

    “那不然呢？你看，古书上都说了，魔力化作翅膀显现出来的精灵，等级可是比精灵中的任何一个都高。”大公像老师似地用手指敲了敲摆在两人眼前的那页纸，强调道。

    “这古书也没多长时间吧？”少年故意找茬似地说。

    “怎么没多长时间了？四百年前的书就不是古书了？你看，这作者名你眼熟吧。”大公不服气地把书合上，强迫少年看书名下的那串作者名。

    少年瞄了一眼。那确实是熟悉的名字。“李燕菁......”少年在口中默念这个名字。

    “喂，中间那字念烟，不念雁。不是燕子的燕，是燕京的燕。多音字没学过吗？”大公没好气地纠正少年语中的一点儿小错误。

    少年白了他一眼，也没计较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少年打量着身边这个当时努力研习魔法水平的同辈，审视着他那几乎没有变化的面容。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没动歪心思。”大公自然看出少年的顾虑，“我只是在想，如果能和她打好关系的话，等将来有天她回到精灵那边的时候，我们和精灵那边的和谈是不是能更容易些。毕竟你看，从古到今都打了五十多年了，再怎么也该停止了。”

    大公说着，眼神不自觉地漂向了西南方——人种和精灵种保持敌对僵持不下的战场。

    少年自然注意到大公眼神的流向，就像大公注意到他心中所想一样。循着视线望去，少年仿佛看到了黄沙飞扬，听到了震天杀声，嗅到了扑鼻血臭。

    “你如何肯定她回到那边和谈就能顺利？”思考再三，少年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公胸有成竹地笑了，又把书翻回刚才浏览的那页。

    “你看，这说的无上不就和我们公国皇帝的万人之上没什么本质区别吗？”

    少年又一次看了看那些文字，细细想了一番，才点点头，但也并不确信地说：“大概吧。”

    “什么大概啊。要是不信我的判断可以去问作者本人，看她说的是不是我这么个意思。”

    少年转头瞄了一眼吹嘘自己的大公，合上他手上的书：“这人还活着吗？四百年前的家伙，再怎么长寿也该命尽了。”

    “话不能说那么满。”大公好像嘲笑少年太过浅薄般笑了，“你小时候没听过穿越者的传说吗？”

    “那只是个传说吧。”少年满不在乎地回答，“在我的认知里，只有龙种，还有神能活那么久。”少年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事。

    哪知大公晃了晃手，依然笑着：“可不是只有那两个种族能活那么久哦。这世界上八个种族，一半以上都能轻松度过四百年光阴。”

    “是吗，那我就不知道了。”少年再度将视线转向西南方。

    此刻房间里啪的一声灯火通明，看来太阳已经彻底沉入西方世界。

    “所以你作为大公，会为了两族的和平做出怎样的努力呢？”

    “我想你知道的，只要按照太子殿下在信中所说的那样，接下来就是等待她坐上精灵种至尊的宝座了。”

    在大公讲话的档口，少年又把视线转向大公，大公也毫不避讳地正面迎上。四目相对，热情相交。

    少年笑了。

    “你这家伙，被那老东西感染得不轻啊。”

    “你可没资格说我。不过，碍于身份，你能做的，也就只有报仇一件了吗......”

    “不，也不全是。”少年听出大公话中带着的难以掩藏的遗憾，半安慰性质地接道，“但那绝对是第一要务。”

    少年斜眼看向窗外，坚毅的眼神仿佛随时都能将夜空的幕布划破。

    “大公阁下。”

    此时，房间外传来敲门声，一个熟悉的清脆男声呼唤大公。

    大公和少年朝门口探头，见是最常见到的那名执事，便知道开饭了。

    于是两人跟在执事身后回到餐厅，其时少女已然坐在桌前，等待着两人的到来。当她看到大公走进餐厅时，咻的一下便从椅子上站起来，给大公吓了一激灵，也给走在大公身侧的少年惊到了。

    “这是作甚？”大公疑惑地问。

    “没有经过您的允许就从花园返回，我很抱歉。那个......”少女鞠下一躬，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大公截断了。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倒是我还要向你道歉呢。没打招呼就先行离开，真是对不起。”大公也丝毫不在乎身份高低，当着餐厅里所有人的面返给少女一躬。

    少女哪受过如此大礼，刚起身就慌慌张张地又想鞠躬。

    见这样下去恐要没完没了的少年，大步上前拦下少女：“不用那么恭敬，又不是多么显赫的地位。”

    “哎呀，这话我可不能当作耳旁风呢，基尔·玛达拉·阿萨辛·库尔塞达。”大公眯着眼猛地直起腰，脸上挂着怒气冲冲的微笑，对少年说。

    “我说的也没错，毕竟充其量你也就是个二代。”少年就像没看到大公那张怨气冲天的脸一般，把少女按在座位上，然后堂而皇之地坐上了大公专属的正座。

    “虽然你说的没什么错，但你好歹给我点儿面子。”对于少年此番无礼的行为，大公并没有深究，反倒任由少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好，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少年如此说着，移到宾客席上，同时伸出手，挑衅般地示意大公坐下来。

    “副团长阁下。”

    忽然，那个老执事的声音响起，不怒自威。少年顿觉身后凉风阵阵，连忙收起玩心，向大公道歉。

    大公本来对这事就无所谓，所以自然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开饭。

    长桌上今日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品，其色泽与香气，均与昨日之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昨日准备的丰盛菜肴，那么多人都没吃完，今天不也是一样？

    饭毕。

    果不其然，剩了好多。至于它们怎么处理，大公好像并不在意。

    下人们皆已早早离席开始收拾，留下少年少女和大公在桌上。

    其中，大公和少年各自端着一盏茶，时不时抿上一小口。大公本来也将茶推荐给了少女，但少女只尝了一口便受不了其中苦涩，而选择了饭后饮水。

    “对你体内的魔力掌控的如何了？”

    大公率先开口打破了只有饮水声的寂静空气。

    “嗯......马马虎虎吧......”少女好像对自己不太自信，回答得模棱两可。

    “马马虎虎吗......不过你的马马虎虎也应该是一般人练上数年才能达到的高度。依我看，明天差不多就可以更进一步了，你觉得呢？”

    “这......”少女好像逃避一般，怯怯看向少年。

    可少年却一副别看我的样子别过了头。

    “不要问他，要问你这里。”大公看到少女的神情，放下茶杯，用手指了指胸口。

    少女将这动作看在眼中。

    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大公继续说道：“而且你向他求助也没用，他又不是玩魔法的。”

    少女本以为少年会反驳，没想到少年竟默默点头，又抿了一口茶。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早上再告诉我也不急。”见少女还有些迷茫，大公如此说道，随即又端起茶杯，吸了一口。

    少女依然一言不发。

    大概在少年饮下最后一滴茶准备续满时，少女才终于开口：“好。”虽然眼神还没有多坚定，但少年看到了她的意志。

    “那好，明天还是一样的时间，我教你些能用上的魔法。”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