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交换
查泰戈尔逆着民众的呼声,顶着不住飞来的菜叶鸡蛋,策马奔至跪地的大祭司身侧,举剑挥下。
围观的民众大部当即屏气凝神,另一部分则仍旧狂扔菜蛋以示愤怒,这些烂叶碎蛋极大地妨碍了查泰戈尔,也使得躲在阴暗角落中的少年能够抓住机会一闪而出。
“铛!”
只听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一个黑色的身影持剑挡下了查泰戈尔的凶剑。
顿时,围观群众大惊,菜叶鸡蛋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谁!?”
查泰戈尔顺着剑看向持剑者。
“原来是你这家伙。”
随即假笑了一下,抽剑便斩向那人的头颅。
可那人却飞速下蹲躲过了查泰戈尔的袭击。
剑身掠过他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人抓住机会,一剑刺中查泰戈尔胯下骑兽的肉体。
骑兽受击,发出哭嚎般的嘶鸣,开始在广场上乱窜。
查泰戈尔慌忙牵住缰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了骑兽的奔逃。
“查泰戈尔叔叔,这位是?”
坐在马上对这次劫刑场无动于衷的尊贵的太子疑惑地向查泰戈尔讨教。
“报告殿下,这家伙是......”
“不用劳烦团长了。不就是想知道我是谁吗,我亲自告诉你就好。”
那人用轻佻的语气打断查泰戈尔的回答,旋即撩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了他人尽皆知的面容。
“你......”
马上的太子大惊失色。
“是基尔!基尔·玛达拉·阿萨辛!!”
听到太子惊呼这个名字,围观的居民们瞬间炸开了锅,他们面面相觑,忽然,又鸦雀无声。
沉寂了许久,突然,这些围观者中爆出一个响亮的声音质问道:
“基尔副团长,您为什么要杀害伊夫团长!?”
随着这个问题,越来越多同样的疑问铺天盖地地围住少年。
少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在身后痛苦地盘问。
良久,少年才终于缓缓开口。
人们以为那会是为自己开脱的借口,抑或是行凶的理由。
他们期待着,期望着,期盼得到一个能够说服在场所有人的满意答案。
可意想不到的是......
“把他们三个放了吧,我来交换。我可比他们三个有价值多了吧?”
少年并没有回应他们的疑问,只是轻描淡写地对高高在上的见证者提出了看似令他无法拒绝的条件,以求临刑者们的解放。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围观者中逐渐迸出勒令少年解释的谴责,声浪愈来愈大,席卷了明媚的天际。
“哼哼,你高估了自己的身价了吧?小屁孩!”
伴随这股声浪,查泰戈尔嗤笑着讥刺少年。
“既然你这么低声下气,干脆和他们一块儿在这儿把血流干吧!”
少年不理会癫狂的查泰戈尔,也不在意身后的讨声,只是紧盯着马上的太子。
“殿下,不,师兄,你觉得如何?”
身为太子的男子微微蹙眉思考片刻,终是亮声说:
“好吧!不过他们三个可不会那么快就被释放,得要好好说教一下才行。至于你......我的弟弟,我们会为你准备匹配你身份的牢房,毕竟你是杀害伊夫老师的第一嫌疑人,而你的判决......我想王都的人民,不,全公国的人民都会悬起心吧。我的弟弟啊,我真心希望真相与你无关,倘若真的是你......”
太子滔滔不绝的发言,仿佛动了真情。
“不仅是我,就连这个国家的所有人,不,也许整个世界都不会轻饶你吧!”
太子言毕,众兵一拥而上擒住了少年。
“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完,少年便被压着关进糙木笼中,剑也被收走。
“放心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约定完,太子便掉转马头,下令道:
“诸位,终止行刑,回宫!”
见队伍随自己的侄子原路返回,查泰戈尔虽气不过,却也只得跟在队伍后头撤离广场。
十字军就这么浩浩荡荡地来,虎头蛇尾地离开。
路上,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的在家的居民们听到蹄声,都好奇地打开窗户向外探头,却看到十字军的大队带着三个困了二男二女的木笼,顿感晦气无比,愤怒地砸闭了窗户。
笼中目睹了这些居民们此番行为的大祭司忧愁地瞄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闭目养神的少年,长叹一口气。
“副团长,您为什么......”
少年睁开一只眼,看看大祭司,然后又把眼睛闭上。
“您不打算回答吗。可是啊,您的所作所为让一直相信着您的清白的我们还要不要继续坚持遵循自己的内心呢?”
“随你们便。”
少年依然紧闭着双眼。
“我不想对你们解释什么。待到一切水落石出的时候,你们自然会明白。”
“那您等被收押进地牢后还是要逃跑吗?”
“不,我不会再逃了,再逃下去也已是无用功。”
“是吗......”
大祭司透过空隙望向碧蓝的天空,在胸前划了一个星形。
“愿您的未来一切顺利。”
......
“启禀陛下。”
“何事?”慵懒地卧在寝宫床榻上的老人对跪在床边的下仆问道。
“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进来吧。”
“是。”
下仆这才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将来者迎了进来。
来者在老人床边跪下,做出拜见的姿势。
“父皇。”
老人这才从床上起身,缓缓地挺直身躯,坐在床边。
“起来吧。”
“谢父皇。”年轻人缓慢地从地上站起,“禀父皇,儿臣今日擒到了杀害伊夫老师的嫌疑人。”
老人毫无表情的脸瞬间卷起波澜。
“是吗......”
但他却仍平静地说。
老人只是盯着他儿子的脸。
“这件事不需要我多吩咐,我相信你一定会明辨是非曲直,对吧?”
“是,父皇。”
“你若处理好这件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替我了。”
“不,父皇,儿臣认为还远远不够。”
老人脸上浮出愠色。
“如何不够?”
“现在全国上下的人民都已经对我们失去了信任,只有我们重新得到他们的信任......”
“不,那样会来不及的。”
老人打断了太子的话。
“吉尔,你必须变得更加坚决更加果断才行,要能利用好你能够利用的一切才行,否则......”
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年轻的一方才作揖道:
“父皇,儿臣先行告退。”
老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定地注视他的希望退出房间。
寝宫外,太子跃上马背,驱马缓缓离开。
他凝望被深宫淹没的地平,心中波涛汹涌。
“父亲,若是一切真的像您所说那般,到时候......莫怪孩儿......”
而宫内,老人呆滞地注视紧闭的门,口中发出悲寂的长叹。
“陛下,老臣......”
下仆见老人没有任何事情吩咐,便欲告退。
“你也跟了寡人十多年了,也许不久以后你的主子就不是寡人了......”
“陛下,万万不可说这种话。”
下仆听闻慌忙跪在老人面前,连叩三个响头。
“寡人想和你交心,你怕什么?”
老人再次叹气。
“也罢,你退下吧。”
“谢、谢陛下。”
下仆再度磕了一个头,保持着跪姿退出寝宫,而后起身将宫门关严。
空旷的寝宫中,唯余老人一人,独自坐在床边,不住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