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精骑的左路和右路很快贴近了明军的阵地。

    明军中军后方的虎蹲炮立马动了起来，很快，炮口就分别对向了这两路贴进的俺答精骑。俺答左右两路精骑行到两百步，便吃到了虎蹲炮的第一轮射击，射出来的也是白磷燃烧弹。

    俺答手下的精骑征战漠北多年，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如果冲不过这个由鸟铳、步炮构成的防守阵列，他们将必败无疑，而他们一旦贴近了明军，左右两路对上明军的步兵，俺答领中路借机杀进只有火器的中军，不敢说砍瓜切菜，至少胜率能提到八成。

    于是，俺答左右两路精骑便抱着必死的决心往前冲。

    冲到一百步。

    不仅要面临虎蹲炮的炮击，还要面临城墙上的子母炮的炮击。

    冲到五十步。

    不仅要面临虎蹲炮和子母炮的炮击，中军的弓箭手也开始进行射击。

    还差五十步，

    离扭转战局，就差这五十步……

    沈雨婷目不转睛地盯着冲来的鞑靼骑兵，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沈炼抓着缰绳的手握得更紧了，他随时准备领着五军营冲上去厮杀，扼住敌人的攻势，他偷偷瞥了一眼稳坐中军的朱厚熜，朱厚熜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忽地，五军左侧的左军和前军，旗帜指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把中军左侧的口子让了出来，中军的旗帜则指向了俺答的左路精骑。

    中路各支鸟铳队和弓箭队调转了枪口，全部指向了俺答的左路精骑，子弹、箭矢密密匝匝地射了出去，五十步以内，鸟铳又快又准，俺答左路顷刻间土崩瓦解。

    沈炼见机，领五军营骑兵纵马杀去，刀剑飞舞处，如风卷残云一般，将俺答左路残部一应杀绝，连一匹俺答的马都没冲上来。

    但是，明军的数量相较俺答而言，还是少了许多。

    俺答左路精骑的灭亡，吸引了足够的火力，给右路精骑创造了时机，俺答右路精骑已经杀入了明军右侧，与明军右军和后军搅成一团。俺答精骑利用机动性，在阵中往来冲杀，而为了避免误伤，明军的一应火器都不敢用了。

    俺答自领的中路军，见明军阵形被冲开口子，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径直领中路精骑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城墙上的发熕炮接连响了两轮。

    中军后方的虎蹲炮也打完了白磷燃烧弹。

    各门炮装上了杀伤力小得多的普通弹药。

    俺答军死伤惨重，但这些炮火丝毫没有击退俺答冲锋的意志。

    明军中军把枪口调转回来的时候，俺答已经冲到百步之内。

    咚~咚~咻~咻~

    接连不断的枪声和箭雨，穿过震天的喊杀声。

    俺答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他身边的人也都红了眼，心中没有了恐惧。

    忽而，明军中军发生了一声巨响，接二连三的爆炸声，让中军的鸟铳队和弓箭队乱了阵脚。

    朱厚熜的脸色变了，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就是，他对鸟铳队的编排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火绳枪在发射时，容易溅射，或者引起枪管炸膛，从而误伤队友，甚至引燃别处的火药，引起爆炸。

    他把鸟铳队排的这样密集，实在是无奈之举，如果有燧发枪就好了。燧发枪安全性高，装弹也方便，如此还能排出更有效的火器队列。

    可惜一切只是如果，眼下明军中军的阵脚大乱。

    朱厚熜提着昊天长刀挺直了身子。红鬃烈马兴奋地踱起了脚步。

    俺答和他骑兵越冲越近，彷佛瞬间就会杀入明军的阵中。俺答独自一人冲在最前面，把身后的马队甩出很远，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杀到大明皇帝的身边，砍下大明皇帝的头。

    朱厚熜冷眼看着，而后大腿一夹马肚子，那马原地踱了几步，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俺答，他紧握着烛龙火铳，将枪口对准了俺答。

    俺答也搭上了弓箭。

    “狗皇帝！！！”

    “俺答！！！”

    两人越来越近。

    谁的身后都是自己的所有。

    谁的身后都没有一条退路。

    砰！

    咻！

    俺答，朱厚熜纷纷应声从马背上摔落下来。

    烛龙的子弹击中了俺答的马头，马头炸开，溅了俺答一身脑浆和血，随着马匹倒地，俺答也倒栽在了土体上。

    沈雨婷的马追不上朱厚熜的红鬃烈马，眼见这俺答的箭穿过了朱厚熜的身体，将朱厚熜从马背上掀翻了下去。

    “皇上！！”

    她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拍马来到了朱厚熜的身边，她翻身下马，扑向了朱厚熜，把朱厚熜搂在怀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泪水覆盖了她整张脸的脸，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幼稚和无能，原来打仗是这样的，原来誓言的重量如此沉重，连生命也难以承受。

    明军左军和前军即刻顶了上去，试图阻拦俺答中路精骑冲锋，甚至想要包围落马的俺答。

    沈炼即刻领骑兵回防中军。

    朱厚熜紧闭双眼，沈雨婷急切地摸遍了朱厚熜的上半身，奇怪的是，她却没有发现一处伤口，朱厚熜的长袍上一点血也没有。

    “喝~”

    朱厚熜长吸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

    沈炼纵身下马，也扑倒在了朱厚熜的身边。

    沈雨婷瞥了一眼沈炼的腹部，唤道：“哥哥……”

    沈炼腹部的伤口处渗出了血，血液已经透过了衣服，沈炼看也没有看一眼，便说道：“没事。”

    朱厚熜忽地从地上爬起来。

    沈炼和沈雨婷难以置信地看着皇上，皇上一点儿也没有受伤的样子，看着他那坚毅的眼神，他似乎还要再次冲阵，可他也没有下命令，要领那路兵。

    只见，朱厚熜再度纵身爬上那匹红鬃烈马，高吼一声：“不怕死的跟我来！”而后，独自一人拍马便朝着俺答中路精骑冲锋。

    沈炼和沈雨婷即刻领五军营骑兵追去。

    俺答抓过一匹新马，他的中路骑兵陆陆续续地从他背后冲了上来，与明军杀成一团，有些已经穿过明军的阵线，直扑冲上来的大明皇帝。

    没错。

    俺答拧着眉，看了又看，他确信自己的确没有摔昏了头。

    大明皇帝独自一人，向着他的中路精骑发起了反冲锋。

    那匹红鬃烈马像是苍苍月色，皑皑白雪之中逐渐升起的一抹朝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