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工业系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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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天河的船

    冬月初四亥时末。贺兰山脉,山荫之北,成百上千的骏马化作漆黑的影子,穿过茫茫草原,沿着修长的山脊,攀上层峦叠嶂的山峰。鞑靼军营之北,山峰高耸,地势险要,人马难以通行,是鞑靼军营的天然屏障,俺答和吉囊怎得也想不到,会有人趁着夜色爬上了这边的高处。

    晚风息息,霜露即降,木叶尽下,人影在地。曾铣领着登上贺兰山北侧的队伍,行到山峰最高处,横刀立马,居高临下,极目远眺。皓月当空,万里清光。

    从京师到贺兰山的这一路上,遇到的逃将被曾铣尽数斩了,遇到逃兵被曾铣尽数收编,行到延绥镇,与之前的败军合为一处。重整队伍时,曾铣才发现,队伍里竟然多出了近万人。现在前前后后加起来,明军人数已八万有余。

    可是眼下登上贺兰山,曾铣身边满打满算只有一千多人,这八万的明军主力到底去了哪里?

    队伍前后数百人压阵,马队护送的是一批奇形怪状的物品——比帐篷还要大的特质皮革气囊,圆如大斗的炮弹,以及数不清的水桶,稻草和腐肉,等等。

    曾铣拿过千里镜,遥望延绵不绝的鞑靼军营。千里镜镜头的另一边,鞑靼军营犹如一条沉睡的火龙,它像是嗅到了猎物的味道,忽地一阵骚动,数万大军在大营前集合,旌旗蔽空,而后兵分两路,互为犄角之势,往贺兰山之东奔袭而去。

    三路鞑靼军,只动了两路。

    曾铣合上千里镜,问身边那亲兵:“什么时辰了?”

    那亲兵答道:“回部堂大人的话,冬月初五子时。”

    “你确定?”曾铣目光如刀锋一般。

    那亲兵本是胸有成竹,被这么一问,心里忽然也慌了,又唤来其他三个亲兵对了对时间,这才答道:“我们四个都是一颗颗数的珠子,都对上了,一颗不差。”

    曾铣从怀里取出皇上给的红色荷包,那红艳艳的荷包在月光下显出几分苍白,他哈出一口气暖了暖手,解开荷包,从中取出一张手掌大的纸来,纸上只写着一个字。

    “风?”

    曾铣把那张纸来回翻看了一下,的的确确只有一个“风”字,他把纸重新塞回荷包,又把荷包贴近了胸口。

    “风向?”曾铣再度看向那报时的亲兵。

    “东风。”那亲兵即刻答道,这断然不会有错,“今天一天都是东风。”

    曾铣黯然叹了一口气,难道皇上搞错了?他看向马队带上来的那些物品,那是一艘艘天河的船,一切就像皇上设计好的似的,万事俱备,为何唯独这风向出了差错?

    身为陕西总督只领着上千人,以身犯险,孤军深入到这地界,每一步都走的危险重重。

    曾铣从容地说道:“只有北风方能破敌,让众将士原地待命,不准生火,先把白磷慢炮和天舟组装好。”

    亲兵传下话去,死士们目光如炬,摩拳擦掌,上千人行动起来整齐划一。

    既然皇上已在锦囊中写明,想必皇上已经提前料到了这一点,现在唯有耐心等待。

    “只能相信皇上了。”曾铣又举起那千里镜观察鞑靼军营的动向。

    ***

    乾清宫内,正殿里灯火通明,大铜壶的滴漏声清晰可闻。陈洪目不转睛地盯着铜壶滴漏的木刻,水滴一点一点落下,一声比一声响,不能有丝毫差错,很快,时间便来到了丑时。

    陈洪即刻高呼道:“吉时已到!恭迎飞元真君、忠孝帝君、万寿帝君起驾!”声若洪钟。

    今日的内廷四下寂静无声,连人的呼吸声和虫鸣鸟叫都是藏着的。

    吱呀!

    连日斋戒的朱厚熜推开暖阁的门缓步走了出来,头戴芳草冠,身着方皇后亲手绣的五千言《道德经》的道袍,玄裳缟衣,羽衣蹁跹。吕芳和方皇后紧随其后,吕芳手里捧着一堆大臣歌功颂德的奏表,方皇后手里捧着一叠青词。

    行到正殿门前,刚刚报完时辰的陈洪想与方皇后碰一下眼神,方皇后却丝毫不理他。

    出了乾清宫,夜幕苍穹,星光灿烂,门前的坪里点了足足三十六盏天灯,七十二盏地灯,灯火星点交相辉映。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陈洪赶到殿坪的左侧跪下,此地还有司礼监其余四位秉笔太监,殿坪的右侧则跪着朝天观观主蓝道行和一个小道士。

    正殿门前的第一级台阶,内阁首辅严嵩领着一众内阁大臣跪着。正殿门前的第二级台阶,六部九卿的大臣也尽数跪了。

    朱厚熜昂首挺胸,赤着脚从众人之间穿过。冷风袭来,众大臣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憋着喷嚏也不敢打,令他们惊奇的是,丝毫不看见皇上身上有寒意。

    朱厚熜出了乾清门,正中央是一架三十二人的抬舆,朱厚熜缓步踏上三十二人的抬舆,稳稳坐好。

    “起驾!”吕芳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高呼,五拜三叩首,而后五体伏地,以面贴地,不敢仰视龙颜。

    三十二人的抬舆走起来十分稳当,吕芳和方皇后快步跟在后头。来到紫禁城之西,抬舆停了,朱厚熜走下抬舆,徒步穿过西华门,行到了西苑的朝天宫前。

    这几日,工部派来的工匠在这里用木头搭了一个两丈高的天台,天台的顶端修了一座七星做法台。

    朱厚熜在天台前站定,方皇后赶上前来,小脸冻得通红。朱厚熜转身,关爱地看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拿过内阁各个大臣手写的青词,而后迈着四方的步子踏上天台,每一步都走得气宇轩昂。

    少顷,司礼监秉笔太监,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尽数来到朝天宫前。

    朱厚熜在天台的七星坛上,烧了青词,对着苍茫夜色,念道:“皇皇上天,昭临下土。集地之灵,隆甘风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

    “求上天借朕给一阵北风!”朱厚熜结尾一声大喝。

    微风不动,云雨丝毫没有变化,夜色寂寥如初。

    七星坛下,人多眼杂。皇上以前修道祭天的闹剧经常有,似今天这般认真的还是第一次。见了这样滑稽的场景,各位大臣心中有许多颇为戏谑的话,迫于天威,不敢开口,但天一亮,此事必然传回言官的耳朵里,言官必然又要上一波冷嘲热讽,教育皇上的奏疏。

    “肃静。”严嵩轻声喝止道。

    青词是他和内阁大臣写的,有些言官不敢直接骂皇上,那就必然要拿他们开刀。

    众人安静下来,瞪圆了眼睛,怔怔地看着七星坛上的皇上,有几个年近花甲的大臣忍不住地打起了哈欠。

    唯有徐阶一如既往地低着头,他是那天唯一看过翰林院计算结果的人,心里藏着这个秘密,他把头压得更低了。

    陈洪的目光一直在方皇后的背影上,他的心里早已掀起一阵狂风骤雨,在锦衣卫的协助下,他已经把曹端妃的罪名坐实了,可眼下方皇后却不理他,难不成又有什么变数了?他歪着头盯着幽深的宫门,兀自出神,直到一旁黄锦照着他的脚背猛地踩了一脚。

    “你眼瞎了?”陈洪压着嗓子低吼道。

    黄锦没答话,指了指前面。陈洪这才发现吕芳正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