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工业系统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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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殿前拜将

    严嵩总是第一个赶到乾清宫的,严世蕃如影随形,紧紧跟在父亲的身后。徐阶呈递完资料,就一直在正殿等着,严嵩一只脚踏过门槛,眼睛便看向了一旁的徐阶,徐阶不敢去迎那目光,自顾自地低着头。严嵩父子俩行到正殿中间,一前一后地跪下去磕头行礼。

    正殿里火药味忽地浓了起来。朱厚熜端坐在龙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三个巴掌大小的荷包。四个荷包均由丝绸缝制而成,颜色各异,一红一绿一蓝。

    “起来吧。”朱厚熜目光平静,一一举起三个荷包,“道德经云,我有三宝,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想必徐阶也学到了三分之一,所以,阁老不用担心,徐阶之前有要事来报,朕便让他在这等着了,不是来争头名的。”

    严嵩缓缓抬起头来:“徐尚书实心用事,实乃大明之福。倘若我朝臣子都如徐尚书这般,大明盛世,万年不休,老臣也得向徐尚书学习才是。”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这微笑让徐阶如坐针毡,徐阶拱手作揖:“严阁老,过奖了。论治世能臣,公忠体国,无人可出阁老之右。”

    党争和互相吹捧都不是朱厚熜请他们来的目的。朱厚熜看向严世蕃:“要论才能,徐阶比不过严世蕃。”

    严世蕃赶忙拱手:“皇上过奖了。”细细想想,他忽地明白皇上这句话的要义,紧接着说道,“启禀皇上,盐运司南下寻盐的第一批银子,已经在回京城的路上了。”

    朱厚熜和徐阶都是一惊,这才几天,盐运司的人怕是都还没到各个地方,第一批银子竟然已经在运回京城的路上了。

    徐阶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想起皇上之前问他要解决办法,他却只能说一句“才疏学浅”,他彷佛体会到了皇上的“不可为之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朱厚熜默算了一下时间,贺兰山的北风可是不会等人的,这第一批银子来不及了,他说道:“朕已决定出兵贺兰山,前线将士命悬一线,朕等得起,可他们等不起。”

    严嵩说道:“兵部尚书毛伯温买官卖官,收受贿赂一案,三司已经查实,只是卷宗尚未整理完毕,所以老臣迟迟未能上报皇上。老臣以为,可以先将毛伯温抄家,一应家资,充作公用。”

    “准了。”朱厚熜压低眉梢,“卷宗朕就不看了,朝中买官卖官,结党营私,朕相信绝不会只有毛伯温一个人,但是,论语中也有一句,‘过犹不及’。所以,仇鸾毛伯温一事到此为止。至于仇鸾,不杀此人,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慰将士,而毛伯温,按大明律法,从轻判吧。”

    听到事情到此为止。严世蕃脸上难掩欣喜。

    徐阶五味杂陈,但也无话可说。所谓,攘外必先安内。眼下要出兵贺兰山,朝廷内若是大兴牢狱,激反了贪官污吏,那整个大明便彻底陷入内忧外患的万劫不复之地了。皇上此举的确情有可原。

    “老臣遵命。即刻将毛伯温削除官籍,抄家查办,发配边疆。”

    严嵩话音刚落。吕芳领着一身粗麻布衣的曾铣走进正殿,跟在最后面的还有户部,吏部,刑部等各部尚书。

    从大门到正殿的正中央,曾铣的每一步都走的举重若轻,他扎了头发,理了胡须,眉角和鼻梁的伤口清晰可见,浑身上下干净了许多,心里可能蒙了尘。他目不斜视,挺身从严嵩父子俩身边走过,根本没把二人放在眼里,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龙椅上的皇上,缓缓往前走。

    严嵩压低目光,面无表情,严世蕃的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后来的各个大臣率先跪了行礼。

    看着曾铣默不作声地越走越近,吕芳按捺不住,想要上前拦曾铣,曾铣一提衣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五拜三叩:“罪案曾铣见过皇上,吾皇……”

    “好了。”朱厚熜摆摆手,打断曾铣客套的话,他环顾众人,一张一张表里不一的脸,他嘴里长久吐出一口气,“你们不愿意跟朕说说心里话,那朕就跟你们说说心里话。”

    正殿里鸦雀无声。

    “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朕知道曾铣心里有委屈,朕也委屈,朕相信严世蕃心里也有很多委屈。”朱厚熜看向严世蕃。

    严世蕃的心抖了一下,立马低下头:“微臣不敢,微臣身上一丝一粒,一厘一毫皆出自皇上的浩荡天恩,哪里还敢有什么委屈。”

    朱厚熜不以为意:“你们有委屈可以跟朋友骂,或者回家里骂,那朕的委屈又可以跟谁诉说呢?”

    此言一出,正殿里的人全都趴在地上。

    徐阶和严世蕃的脑子都在飞速运转,难道自己说的话已经漏到宫里来了?到底是身边有“奸细”,还是锦衣卫手眼通天到了这个地步?

    朱厚熜继续说道:“朕十三岁入主皇宫,皇考皇妣福薄早逝,这么多年,朕的身边只有你们这些大臣,朕的委屈就只能跟你们这些大臣说。朕知道你们难,朕也难,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勉为其难。心里有委屈,躲在家里跟家人朋友骂一骂,朕不怪你们,但是,谁也别想着撂挑子不干了,全让朕一个人难。”

    殿外寒风凛凛,众人听得汗如雨下。

    “曾铣听了!”朱厚熜看向曾铣。

    “罪案在。”曾铣抱拳拱手。

    “着北京兵部尚书,总督陕西三边军务。即刻前往延绥镇领兵,不得有误。”

    曾铣五体伏地:“臣领命,谢皇上圣恩。”

    “朕决定出兵贺兰山,全力解救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和前线战士,尔等心中可能还有诸多不解,甚至认为朕是意气用事。此战,不只是为了救那数千人命,更不是为了朕的发小,而是关乎大明国本。朕曾听一位伟人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唯有先打赢这场战,让俺答数年不敢犯我疆土,咱们才有时间,才有精力,腾出手来治好我大明的沉疴。兹事体大,还望诸公务必上下一心!”

    “皇上圣明!”

    二十年了,皇上第一次如此推心置腹。徐阶一时哽咽。曾铣咬着牙,他开始相信徐阶那天在狱中所说的话了,明白了皇上的心意,他的意志也更加坚定。各个大臣的腰杆挺得比以往都直,就连吕芳也目光如炬。

    吕芳摊开地图,跪倒在众大臣之前。朱厚骢依次排开红,绿,蓝三个锦囊,一个构思了多日的计划跃然纸上,眼下到了发号施令的时刻,他的心忽地揪住了,计划要变成现实,中间隔着重重险阻,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自己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人命关天。

    他的心潮久久澎湃不已,直到他的脑海中响了一声铜磬,他才得以平静地环顾殿内各位大臣。

    “曾铣听令!”朱厚熜下了第一道军令,声若洪钟。

    “臣在!”曾铣抱拳拱手,等候军令。

    “朕命你,从工部领取近日所造全部的天舟,从朝天观蓝神仙处领取野火,明日寅时率京城一万禁军前往贺兰山,于冬月初五子时之前在贺兰山山脉北侧二十里地外扎营,于冬月初五丑时发起进攻,不得有误。”

    “领命!”

    “黄锦会告诉你天舟的用法,蓝神仙会告诉你野火的注意事项。”朱厚骢拿起红绿两个锦囊递给曾铣,“冬月初五子时,开红色锦囊,进攻的方式已经写在其中。尔等撤回延绥镇时,再开黄色锦囊。”

    “遵命。”曾铣恭敬地接过两个锦囊,“臣以为……”他感觉皇上有些陌生,一时说话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朱厚熜抹去他的疑虑。

    曾铣顿了顿说道:“臣以为,应即刻八百里驰传,命在延绥镇休整的主力,化整为零,依靠崇山峻岭和长城之险,伺机游击骚扰,与俺答打游击战,一来,可缓解陆指挥使的压力,二来,可为我等行军争取时间。”

    俺答想要围点打援,陆炳是鱼饵,曾铣此举就像鱼咬饵食,好像快要咬钩了,但又没有完全咬上,搔得钓鱼老心痒难耐,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准了。”朱厚熜点点头。

    严嵩拱手问道:“启奏皇上,曾尚书将京城的禁军精锐和粮草都带走了,那京城的城防该如何是好?”

    朱厚熜早就想到了这点:“一个时辰前,朕让司礼监拟了一封急诏,发往南京,命南直隶夏阁老,调遣两京备倭军,备操军,以及浙军做为援军,来京师协防。至于粮草……”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浩浩荡荡来京城的人马自然都要吃饭,眼下也没有足够的老百姓和足够的时间把别处的粮食运到京城来。

    朱厚骢在地图上指出另一个位置,说道:“户部尚书李如圭听令!”

    “臣在!”

    “朕命你,开通州粮仓,提前备粮,以上所有军队的行军路线必须取道通州,于通州处自取粮食。”这样就解决了运粮草到京城导致的人口和时间的问题。

    “此举甚妙。”严嵩和曾铣异口同声地说道。

    徐阶愁眉不展,虽然他也觉得此举甚妙。他问道:“微臣还有一个疑问。调了浙军来京师,那浙直抗倭一事该怎么办?”

    严嵩无奈地摇摇头:“弃卒保车,只能苦一苦浙直百姓了。”

    “非也。”朱厚熜又在地图上标出两个地方,“写给夏阁老的急诏里,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让他调遣湘西苗兵,广西狼土兵,前往东南抗倭。”

    徐阶眼里流露出赞赏:“微臣素闻,湖广子民敢为天下先,两广少民能征善战,此二部调往东南抗倭,大有可为,此举可谓一举两得。”

    朱厚骢看向众大臣,继续说道:“军令如山,若有延误,株连同族,格杀勿论!”如雷贯耳。

    “是。”众人齐呼。

    “还有,传朕号令于三军。”朱厚骢从未如此严厉,“临阵,将不顾军者,斩!临阵,军不顾将者,斩!临阵,敢违军令者,斩!临阵,胆怯脱逃者,斩!”

    众人齐齐磕下头去:“臣等遵旨!”

    朱厚骢手里还有一个蓝色的锦囊,他递给严嵩,嘱托道:“严阁老,这个锦囊给你,等前线传来捷报时,你在打开。”

    “老臣遵旨。”严嵩小心翼翼地接过去,今日的皇上杀气极重。

    一切安排妥当,朱厚熜的语气忽地又转了:“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一带,是我朝与鞑靼之间的天然屏障。江山社稷要是毁在朕的手里,朕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又有何面目见黎百兆臣民?”

    朱厚熜登上台阶,踱步到龙椅旁:“广厦万千,百姓无躬身之所;土地万顷,黎民无立锥之地。天下不安,子民不宁。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而已。此番,朕在此拜托诸公,安我大明,救我百姓!”朱厚熜拱手作揖。

    天地君亲师,长幼有序,尊卑有等。皇上这一拜,读了数十年圣贤书的众大臣悄然而悲,肃然而恐,齐齐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层层官帽之下隐隐有抽泣之声,不一会儿,那抽泣声竟然成了嚎啕大哭。

    严嵩领着百官齐声说道:“臣等,尸位素餐,踯躅误国。上遗君忧,愿受天谴。”

    在阵阵刨腹挖心的表忠心声中,曾铣闭着眼睛,默然不语,独自对着皇上再次五拜三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