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工业系统开始
繁体版

第15章 苍蓝火焰

    出宫没几天。蓝道行就奉旨去京郊给朝天观选址了,按皇上的旨意,吕芳派了十多个太监给蓝道行帮忙。第一次选中的位置离河边不远,有风有山有水,以后运沙子,挖沙子都方便。一行人的动作有条不紊,很快就搭起一个草棚,可是,当大桶大桶的尿运过来的时候,蓝道行就有点心慌了,离水源这么太近,总不能让京城里的老百姓喝粪水吧?

    于是,第二次选中的位置在深山里,远离水源,层峦耸翠。重新搭了棚子之后,蓝道行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煮尿和沙子,前前后后试了许多种火候,都没有发现皇上所说的蜡状物质。一天早晨,蓝道行命令众位太监下猛火。猛火一煮便是一天,众人对那股蒸发的刺鼻味道逐渐感到麻木。

    晚间,夜幕垂下来。蓝道行长时间盯着火焰的眼睛又干又涩,眼眶已经染了红。十几个太监来回倒班,算上砍柴,搬柴,监火,加料,每人也休息不了几刻钟。过了子时,每个人的眼皮都打上了架,身材较瘦的太监径直躺了,连呼吸都觉得费力,身材较胖的太监热得浑身冒油,尽然在这快要入冬的时节,解去了上衣,露出白花花的肥肉了来。

    “蓝道长,您老歇会吧?”一个太监凑到蓝道行面前。

    蓝道行背靠着一颗大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不行。”

    这是皇上托付给他的第一个差事。他并不明白这差事中的含义,不过,他想着多尽一份力,哪怕是为那些得救的宫女多提供一些保障。尽管,这都是邵道长造的孽,可蓝道行的心里也总有些内疚。

    “着火了!!!”

    忽地,密匝匝的山林里,一阵火光燃到天际,窜起来的火苗比树还高,火舌舔舐夜空,其中夹杂着阵阵蓝绿光和白烟,求救声,扑火声,晚风声……山呼海啸,肆意奔涌。几个太监从起火的方向跑来,飞也似的从蓝道行身边穿过,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脚力不济,脸上一阵急急躁躁,脚下一阵慌慌忙忙,没跑出几步,便猛地摔了一个狗啃屎。

    “谁敢跑!贫道就去皇上那参他一本!”蓝道行高吼道。

    “那里面有蓝绿色的火,像鬼火一样……”

    “在人身上烧起来,扑都扑不掉……”

    “冷火啊!”

    几个太监面露惊骇和哭相,你一言我一语。

    蓝道行皱了眉头:“那也不许逃!不管是什么,先把火灭了!”这大火要是在山林里漫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他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一个愚蠢低级的错误,居然跑到山里面来烧这么大的火,“不应该抱着侥幸心理下猛火的,知易行难,知易行难……”

    几个太监听了蓝道行这么硬气话,忽地不高兴了,哪有把人往火坑里逼的?

    有一个太监更是露了凶相:“蓝道长,你是皇上的人,我们也是皇上的人,我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交差?”

    “那贫道,也给几位公公交给个底。”蓝道行本已暗淡的眼神,忽然亮了,“同为皇上办事,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死了,我活不了,我死了,你们也活不了。不过,贫道向你们保证,此番出了事,贫道一个人担了,如若立了大功,皆是诸位公公的。”

    语毕,蓝道行二话不说,一马当先,抢在众人前面,往那失火处飞奔而去。

    见了蓝道行这般拼命的架势,几个太监面面相觑,在宫里不受待见,才被派了这等差事,跑到深山老林里来煮尿,倘若此番搏一搏,且不说逆天改命,定能教宫里那班奴才刮目相看,一想到这,几个太监,一个个本是没了根的人,突然心中也生出了一丝血性。

    “妈的,横竖是个死……咱家也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几个太监纷纷散开,纠集其他几个往回跑的太监一同奔赴火场。

    半个夜晚,此起彼伏的哀嚎惨叫,一直到天明时分,最后的火星子终于被灭了。火势范围不大,但是,那火的力量比蓝道行想象得要难压制得多。

    十几个太监只剩下了八个,幸存者一个个浑身乌漆嘛黑,衣不蔽体,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偶尔腾出手来摸摸身上硕大的水泡。心中已经想不起什么功劳苦劳了,能保住这条性命便是万幸。

    遇难的太监几乎都是被火烧死的。那股苍蓝色火焰给蓝道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淡淡的蓝火附着在人的身上,透露着一丝阴冷,一沾到皮肤上怎么甩也甩不掉,水浇下去,火熄一阵又燃起来。一直到用沙子连人带火全埋了,才能勉强灭了那火。

    在与那火搏斗时,蓝道行好不容易救下了一个被烧得乌黑的胖太监,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那火焰燃烧时,似乎会散发一股毒气,被救下的那人几乎无法呼吸,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这不是鬼火。”蓝道行想,“这是来自地狱的火焰。”

    蓝道行打开了一个远离火场,器型还完整的煮尿罐子,他用一根树枝轻轻拨开罐子底部那如夜晚般漆黑渣滓,果然,皇上所说的那个蜡状物质出现在了蓝道行的眼前。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薄暮冥冥,他不由地想起了朝天宫前皇上的提醒:“你要思考这个东西产生的过程。”他似乎窥见了云层中的曙光,恐惧之中,竟然有一股千辛万苦探索到处女地的冒险家的惊喜。

    ***

    方皇后领着一众太监和宫女,抱着成堆的麻布,丝绸,以及各个种类的纸张,走进乾清宫的正殿。这些“半浸半干”丝线和纸张,大多数用硫磺熏蒸过。卷宗才被搬走,乾清宫又被这些杂物填满。

    “皇上,拿这些东西干吗?”方皇后兀自担心。

    之前皇帝喜欢修道,宫变之事过后,现在皇上倒是只字不提修道的事了,但是,皇上的行为却越来越古怪,嘴里提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古怪。

    受了启发的朱厚熜,像是体内的某个基因被激活了似的,思绪一刻也停不下来,他恨不得心中的想法可以马上得到验证。他趴在正殿冰凉的地上,全神贯注地整理材料,脑中计算着飞行距离和时间。

    思维的间隙,朱厚熜才有空问道:“皇后可知道孔明灯?”

    “当然知道。”方皇后点点头。

    孔明灯原本用于军事联络,而在民间,国泰明安那些年,逢年过节,百姓也会放起孔明灯来,许愿祈福。那时候,方皇后还是一个小姑娘,在某个夏夜,她目送着那些夜幕下的“萤火虫”逐渐变成天上的星星,温暖的光填满少女的梦乡,可眼下国家内忧外患,皇上怎的忽然生出这样的闲情雅致来了?

    “朕要做一个大号,不,超大号的孔明灯。”朱厚骢蹲专心地摆动着地上的材料。热气球的布料必须轻,还得坚韧,不容易漏气,最紧要的关口在于耐高温。

    “朕给它起了一个新名字,天舟。”一艘在天河中游荡的扁舟,朱厚熜这样想。

    方皇后问道:“皇上是要给陆指挥使传信?”

    “嗯……朕现在很难跟你解释啊……”

    “哼。”方皇后娇嗔似的哼了一声,“你都没说,怎么就知道我听不懂?”

    朱厚熜停下手里的活,回过头,看着撅着小嘴的方皇后,投以夏夜孔明灯般温暖的笑容:“嗯……那你过来一点,朕偷偷告诉你。”

    方皇后嘴角扬起来,躬下身子,把耳朵凑到朱厚熜面前。

    朱厚熜把脸凑过去,呼出的气爬上了方皇后的脸颊,他轻轻启齿,将方皇后粉嫩的耳垂含在嘴里。

    “痒……”方皇后不自觉地呻吟一声,猛然起身,掩不住脸上的绯红,长长的睫毛一夹,“奴婢们都看着呢,你这小冤家……”

    不知怎的,她怎么看,朱厚熜也不像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男人,竟然不自觉地称呼当今圣上为小冤家。

    朱厚熜并不生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更肆意了一些,直到他重新拾起手里的活,神情又严谨肃穆了。

    上升的热气球可以把原本属于陆地和海洋的战争带向天空,可是,迫于当下有限的化工水平,耐高温的材料寥寥无几。好在,在朱厚熜的设计里,他对天舟的要求并不高,无需载人,无需平安起落,只要能平稳飞出一段距离就行。至于说,飞着飞着自燃了,朱厚熜毫不在意,就怕它燃不起来。

    前前后后,几种材料排列组合下来,朱厚骢还不是太满意,他说道:“有劳皇后再去帮朕找些制作鼓皮的材料,或者是鲸鱼皮,要大片的,越大越好,所有的材料都要刷上漆。”

    方皇后似水温柔的目光含着朱厚熜:“遵命。”施完礼,她便疾步走出乾清宫的正殿。

    方皇后前脚刚走,吕芳便踏进了乾清宫的大门,他怀里抱着一副行军地图,身后还跟着一个奉旨而来的身材瘦削矮小的男人。这男人正是朱厚骢要吕芳传来的,一个出身自宁夏的钦天监官员,一直到到后宫皇后离开,吕芳才敢领他进来。

    吕芳立在正殿中央礼拜一下,说道:“皇上,奴婢把钦天监监正李平带来了。”

    钦天监李监正诚惶诚恐,没敢环顾凌乱的四周,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微臣钦天监李平叩见皇上。”作势要往下跪。

    “别跪了,又不是上朝。”朱厚骢丢下手中的丝绸,站起身来。

    “遵命。”

    “把地图给朕看看。”朱厚熜说道。

    “是。”吕芳快步走到皇上面前,跪下身去,摊开那副地图,陈到皇上面前。几个眼尖的随从太监,取过纸笔也跪在皇上手边候着,只要皇上抬一抬手就能够到。

    高度正好,不高不矮,朱厚熜正好看得清楚,他对李监正说道:“你也过来看看吧。”

    锦衣卫指挥使陆柄被围困的地方叫做贺兰山,从地图上层层的标记中,朱厚骢只看见两个词:十面埋伏,九死一生。

    朱厚骢指着地图上的贺兰山,问道:“李监正,你既是宁夏人士,可认得此贺兰山?”

    “回皇上的话,微臣是正德十四年的进士,离家多年,不过,贺兰山离微臣老家约二十里地,倒也熟悉。”

    “此地的风向你可了解?”

    “夏季以南风为主,秋冬季多北风,东风。”李监正老老实实地回答。

    在看地图上,贺兰山山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西侧和南侧坡度低,地势平缓,而东侧更是平原,唯有北侧地势较高。要解贺兰山之围,天舟于贺兰山山脉北侧借北风自上而下是最为有利的。现在是秋冬季,北风,东风不定,如何才能知道哪天刮北风,哪天刮东风呢?

    “怎么预测风向?”朱厚骢咬着牙,又一个问题摆在面前,好不容易打开一扇门,却发现后面还有层层关卡。

    不过,提到预测,朱厚骢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来大明之前的老本行了。

    每个时辰刮什么风,把历年该时辰各个风向出现的次数除以该时辰刮风的总次数,就能得出来该时辰出现各个风向的概率。然后,找到出现北风风向概率最大的时辰即可。简单的数学概率问题。

    朱厚骢问道:“李监正,钦天监可有历年宁夏的气象实录?”

    “每年各地方司都会将各地风水,天象,气象的变动记录在案,送到钦天监来,由钦天监推算来年的天朝运势,人事变更……”

    往年,这些数据是拿来当老黄历用的,根据今年风水,天象和气象变化,推出明年宜什么什么,忌什么什么。

    “好。”朱厚骢胸有成竹,“李监正,朕只要宁夏历年秋冬季晚间各个时辰的风向,钦天监赶紧抄录好,明天卯时送去翰林院,即刻去办,不得有误。”

    “遵命。”离卯时仅剩几个时辰,李监正赶紧领命去办。

    一个人的算力终究有限,即使朱厚熜限定了“秋冬季”,“晚间”等条件,但是,要统计到每天晚间的每一个时辰,估计历年统计下来的数据也有不少,他需要很多人帮他算。

    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人所理解的数学,肯定跟现代数学有差异,但是,他们也是对“算术十经”有了解的知识分子,而且,朱厚骢所构思的概率计算十分简单,无非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罢了,只是计算量比较大。多叫些人,把算盘打得响些,用不了多久就能算出来。

    朱厚熜取过纸笔,用“甲乙丙丁”和“加减乘除”等汉字,写下了几个公式:“吕芳。”

    “奴婢在!”

    “古有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和徐阶带着这个,去翰林院和国子监找精通‘数’的官员,无论多寡,一并安排至翰林院,李监正明日卯时会送资料去翰林院,朕明日午时要看到结果。”

    “遵命。”

    很快,吕芳也领命而去。

    一时之间,紫禁城内忙得热闹,太监和宫女抱着各式的布料来来往往,吕芳领着徐阶四处寻人……但是,每个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干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紫禁城里,突然要找一大块鲸鱼皮是很难的,不过,鼓皮倒是好弄。宫里的奴婢把宫里能拆的鼓尽数拆了,抱来了成堆的鼓皮,在乾清门外一一铺开,上漆的太监草草刷上几层,另一批太监就当即冲上来把鼓皮抱进了正殿。

    朱厚骢把各式的材料堆叠在一起,不易燃的放里侧,易燃的放外侧,按照他估计的最长飞行时间——最多两刻钟。手里的材料应该够用了。

    时间有限,制作工艺也有限,他取过纸笔,手绘制图不是什么难事,寥寥几笔,就画出天舟的草图。

    “黄锦。”朱厚骢高声唤道。

    吕芳一走,黄锦紧跟着脚后跟就来值班了,在内廷司礼监当了这么多年差,这伺候的功夫早已做到润物细无声了。黄锦一头雾水地站在殿门口,搞不懂这些人忙里忙外,到底在干什么。

    “黄锦!”朱厚骢又喊了一声。

    “在……在……”黄锦回过神来,“皇上,奴婢在。”

    “朕给你一天一夜的时间,你按照这个图纸,让宫女和太监赶制这样的皮革,还有,下面绳子和铁器这一部分,让工部去做,让严世蕃监工。”

    “奴婢明白。”黄锦接过图纸,“只是……”

    “只是什么?”

    “奴婢不知,一天时间,皇上要造多少个?”

    “多多益善。”

    “遵命。”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所有的命令都布下去了,正殿里忽地空荡荡,一切的热闹都不见了,朱厚骢没有坐到龙椅上,而是,坐在龙椅前的台阶上。他茫然地看着殿外,在朦胧的夜色中,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是,他的计划真的能奏效吗?

    自古以来,以少打多的用兵之道中,有一招是屡见不鲜的,那就是火攻。太祖高皇帝火烧陈友谅,周公瑾火烧曹操,陆伯言火烧刘备……朱厚骢想到的也是火攻。显然,贺兰山不在河里,用不了船,可是,殊不知天空也是一条河流。现在,天河的船——天舟有了。几个时辰之后,风向也能弄得一清二楚。

    那火从哪里来?还不能是一般的火。

    鞑靼是游牧民族,贺兰山那一片他们在熟悉不过了,他们不会为了躲太阳,跑到深山里面扎营。所以,这火得是无根之火,没有草木它也能燃烧。

    朱厚骢观摩着地板上的地图,推演战局,一个个作战计划出现在他脑海中,又一个个被他给否决掉,他需要的不是一场简单的胜利,而是,一整套完整的,环环相扣的军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