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员:火海中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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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嫉妒

    刘北慕那家伙,拍照的技术还真不赖,从各个角度抓拍,每一张都像是要上杂志封面似的。

    他满意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嘿,这下有料了。”

    徐祯阳凑过去,也是一脸满意:“这些照片发我手机上。”

    刘北慕斜了他一眼,调侃道:“你要干嘛?”

    “我自己的照片怎么用还得跟你汇报?”徐祯阳反问,心里却已经在打小算盘,想着怎么‘不经意’地让张一宁看到这些照片。

    “知道了,知道了。”刘北慕推了推眼镜,一脸坏笑,“祯阳啊,是不是想拿去撩人啊?”

    “你别管,快发我。”徐祯阳催促着。

    “行了,别急。”

    徐祯阳故作镇定地说:“对了,那事查得怎么样了?”

    “哦,那个啊。”刘北慕突然正经起来,“支队的档案室资料是挺全的,但现在没借口调出来。我已经找朋友帮忙了。”

    “谢了。”

    徐祯阳心里明白,这些事他其实可以找支队的王澍帮忙。

    但王澍和他老爸是铁哥们,他更得避嫌。

    毕竟,以他的年纪坐上特勤中队的队长宝座,外头的人可不都信服他。

    他自知自己够格,但这世道,谁又会轻易相信年轻人呢?

    下午,榆中中队迎来了领导的视察。

    自从消防改制、成立应急管理部以来,各个中队都在适应改革,尤其是人力配置和宣传上,可谓是费尽心思。

    作为涪陵区唯一的特勤中队,他们得时刻做好表率。

    刘北慕这段时间忙得跟陀螺似的,转啊转的。

    王澍陪着总队领导来视察,面前一套背后一套。

    在领导面前,他对徐祯阳和刘北慕的工作赞不绝口。

    可临走时,他却悄悄地提醒徐祯阳,说榆中中队最近有两个干部进了医院,让他得多留心。

    徐祯阳心里那个滋味啊,说不出的难受。

    王宇航和周晓勇的伤虽然都不算重,差不多也算是命中注定。

    但作为指挥员,任何意外发生,他都得负责。

    他从不怕担责,他怕的是,不能保证自己的兄弟们出去了还能完整无缺地回来。

    领导一走,徐祯阳感觉比出警还累,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像是打了石膏。

    刘北慕倒好,应酬这事儿对他来说就跟喝水似的,轻松自如。

    人家都说他们俩一个负责挣钱养家,一个负责花钱享福,这话听着挺刺耳,可偏偏是实话。

    晚饭时间,徐祯阳没了胃口,直接回宿舍躺平了。

    他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等的就是张一宁的电话。

    他拿起手机,翻来覆去看了不知多少遍,最后决定给张一宁发点料——把宿舍里的猫炎炎抓来,拍了几张萌照,发了过去,附言一句:“我们的猫长大了一点。”

    时间一点点过去,张一宁终于回了消息,发来一张水蓝色的大蟒蛇的照片:“这货能和费洛一起玩儿吗?”

    徐祯阳看了,忍不住笑了:“不行,那可是猫,不是餐点。”

    张一宁就没再回复,徐祯阳猜她肯定是忙去了。

    他又开始反复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心里盘算着下次见面一定要合个影。

    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徐祯阳决定回家看看老头子,顺便聊聊天原化工厂的那档子事。

    到家时,老爸徐天柱刚好吃完晚饭,正打算溜达溜达消消食。

    “老徐,上次我跟你提的那事,你有没有想起点什么?”徐祯阳没绕弯子,直接切入正题。

    徐天柱脸色一正,沉声说:“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对那个老掉牙的案子感兴趣了?上次你问的时候,我就听出来了,你那语气不对劲。”

    徐祯阳一眼瞥到茶几上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资料,他走过去,手法娴熟地从中抽出一张泛黄的报纸,上面印着他老爸英雄救美的照片。

    他指着照片上那个小女孩:“这个小娃儿,叫张一宁,现在是个刑警,咱们这次调查的纵火案,她就是我对接的人。”

    徐天柱惊讶道:“你这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次咱俩聊天的时候。”徐祯阳说得轻描淡写,“我之前就听过张一宁的传闻,一查才知道是真的。她家里四口人,就她一个活下来了。她坚持说她爸不是自杀,是被人冤枉灭口的。”

    徐天柱愣住了,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他喃喃自语:“灭口?都是因为那个天原化工厂的案子?”

    “没错。”徐祯阳说得斩钉截铁,“天原化工厂的案子,最后把锅都甩给了她爸,死人是最好的替罪羊,反正也没法自辩了。”

    徐天柱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那孩子那时候还小,啥都不懂,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她不是因为接受不了现实,才编出这一套的?”

    徐祯阳没犹豫,直接回答:“我信她。”

    徐天柱瞪大了眼睛,看着徐祯阳,那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徐祯阳那话说得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说天上的云彩,但他知道这云里雾里的话,没半点说服力。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单凭信任不能当饭吃,但这案子里头,猫腻不少。”他把那个戴蝙蝠面具的嫌疑人的事说了出来,“如果说张一宁那时候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记忆不靠谱,那现在抓到的这个家伙,他的供词可是铁证如山,证明当年那现场真有这么个怪人。”

    徐天柱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皱纹都跟着动了动,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复杂的神色,他喃喃道:“难道真的是谋杀……”

    “爸,张一宁和颜队长这么多年,一直在追个所谓的真相,现在终于抓到了点蛛丝马迹,你可能是当年唯一参与过天原化工厂案和张家灭门案的消防员,得帮帮忙。”

    徐天柱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里透着几分沉重:“我可能是现在唯一还还活着的。”

    徐祯阳眉头一皱:“那你还记得当年有谁吗?我得再去拜访拜访其他老前辈。”

    徐天柱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天原化工厂案动用了十二个中队,那时候冲上去的,现在还能站着的,已经寥寥无几。张家的事儿,就发生在涪陵区,救援的有两个中队,同时蹚过这两条河的……”他想了想,“我得翻翻老黄历,现在我只能想起我和老王。”

    王澍当年是他爸的副队长,这个答案徐祯阳有所预料:“王叔那边,没准儿的证据前,我可不想去敲他的门。”

    徐天柱点了点头,一脸严肃:“我正想跟你说这个,澍子现在是支队长了,咱们这些小事儿,可别去打扰人家高兴。你既然觉得当年的案子里有猫腻,我也信你这小子,我就把我记得的,从头到尾给你讲一遍。”

    “关于天原化工厂爆炸案和张家失火案,我当年的出警报告里都写了,现在我的脑袋,可不比那时候清楚。”徐天柱像是在打预防针,“我也不确定能帮你多少。”

    “我懂,出警报告我都翻烂了,我想问的是报告里没提的。”徐祯阳问,“这爆炸案,有没有可能是人为的?”

    徐天柱摇了摇头:“事故原因是氯气泄露,抽氯气的时候操作不当,罐内的液氯和三氯化氮比例和压力完全失去了平衡。氯气泄露的原因,调查说是工人违规操作,引发5号储罐发生大爆炸,瞬间炸成了碎片,6号罐也跟着作古。但这都是事后的推测,实际上那车间被炸得连影子都不剩,十二个魂儿就这么没了,爆炸前发生了啥……”他指了指天,“恐怕只有天知道。”

    “这个判断是比较合理的。”徐祯阳道,“那个年代的安全措施和意识都还比较落后,也缺乏现代的各种防患和监控技术。”

    徐天柱叹了口气:“那些安全条例啊,每个字背后都是用血和泪堆砌起来的。”他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难道,那个爆炸原因的调查结果,也是笔糊涂账?”

    “不,目前没证据显示那是人为的。”

    徐天柱这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皱纹却像是刻上去的,一时半会儿舒展不开:“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但是,事故发生了,总得有人站出来背这个黑锅。”

    徐祯阳面上显出几分沉重。

    一场生产事故,就像是一部悲剧的序幕,从化学品还是个概念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它变成了新闻头条。

    每一个人、每一粒原料、每一次操作,都可能是那只轻轻扇动的蝴蝶翅膀,最后引来的却是滔天巨浪。

    拿天原化工厂这次事故来说,化学原料的制作环境和纯度,储存和运输条件,分装和使用方式,对操作人员的培训和管理,事故预案和救援能力,每一个细节,都是生产安全的关键。

    在这种连事故原因都模糊不清的案子里,管理方和生产方自然负担最大的责任。

    在这起事故里,调查组认为导向反应釜的塑料管材质不达标,储存桶的接地线老化,两者搭档起来,两者共同造成了电阻过大、静电积聚,引发了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

    然后呢,仓库里的其他化学品堆放得像杂乱,间距、数量、温控、通风统统不达标。

    天原集团经过一番折腾,资产重组,已经改名换姓,经过几年的复原,重新在化工行业占据一席之地。

    回忆起当年的事,徐天柱依旧难过不已,讲到当年的救援和失去的战友,那眼泪就像是没关好的水龙头,止不住地往外冒。

    徐祯阳心里,哎,那叫一个五味杂陈,觉得自己让老爸回忆那些糟心事,简直就是不孝子的典范,他赶紧转移话题:“爸,化工厂的事儿咱不提了,你给我说说张家的火灾。”

    徐天柱抹了抹眼圈:“那事儿啊,惨不忍睹,惨不忍睹。”

    徐祯阳想到张一宁那遭遇,心里那个疼啊,就像是被人用针扎一样。

    他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词汇能描述张一宁的地狱,没有任何人能真正懂她的痛。

    徐天柱慢悠悠地说:“时间太久了,很多事都模糊了,记得最清的,就是他们一家四口,抱在一起,蜷缩在浴室窗台下。”

    徐祯阳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父母用身体挡火,那男孩把妹妹护在身后,三个人都烧得不成样子,只有那小女孩,毫发无损。”徐天柱的声音哽咽,“那男孩在医院里,受了几天的罪……”

    徐祯阳低下头,呼吸变得异常地艰涩。

    “那个戴面具的神秘人物呢?房子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的脚印或者什么痕迹?”

    徐天柱皱着眉,仿佛在回忆那场灾难的每一个细节:“我们进去的时候,那火势,哪还有活人的空间啊。那个神秘人,如果真有他的话,肯定早就溜之大吉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徐祯阳追问,“爸,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细节。”

    徐天柱沉思良久:“你知道,一般人要是想走极端,尤其是带着全家走极端,都会选个温柔点的方式,比如烧炭、吃药。张兆山那小子,从小穿金戴银,一辈子都是顺风顺水,怎么可能选这么惨的死法,还得连累老婆孩子。那天他们一家穿着睡衣,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得从床上蹦起来的,这也不符合自杀的人的特征。尤其是张兆山这种留过洋、在那个年代就很注重衣着打扮的人,出门得穿得光鲜亮丽,就算是走最后一程,也得体面吧。”

    “对,就算是普通人,到了那一步,也得想体面地走。”徐祯阳点头,心里却是百感交集。

    “我们当时一起出警的,没有一个人想到那是自杀,现场明显是纵火,但是调查结果出来之后,说张兆山因为遭遇化工厂事故后打击过大,精神状态异常,所以一切似乎也解释得通。”徐天柱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起火点。”

    “什么?”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当我进入火场的时候,客厅的火势很大,但我直觉告诉我那不是起火点。火苗像是被什么东西引导过去的,不像是自然燃烧的样子。但是,调查报告说起火点就是客厅,我当时也没多想,毕竟我只负责救火,不负责调查。可现在想想,那火场的情况跟报告里描述的不太一样。”

    徐祯阳听了他父亲的话,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如果起火点的判断有问题,那么张兆山的求生路线也会有问题。这不仅仅是自杀那么简单,可能还有别的什么。”

    根据房屋结构、现场留存证据、受害者体能和最终被发现的位置,能够还原受害人的求生路线,而起火点对于判定求生路线起到关键作用,不仅如此,起火点对于整个事故原因的调查都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任何一个火灾调查,第一个要寻找的就是起火点。

    要是起火点一开始就判断错了,那么反映出来的求生路线就可能是错的。

    假设起火点就在张兆山回卧室的路上,那他放完火岂不是自己也过不去了?最后怎么可能跟家人一起躲在浴室?

    这样的逻辑漏洞,足以证明张兆山不可能是放火的那个人。

    虽然这只是个假设,但徐天柱作为第一现场的救援者,他根据经验和直觉的判断是非常有参考意义的。

    徐祯阳信心满满:“爸,这点很重要,张一宁正在用现代科技给当年的现场照片做修复,我打算重新做火灾调查。”

    徐天柱叹了口气:“儿子,如果当年这案子真是谋杀,那牵扯的人可就多了,你知道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吗?十八年啊,翻这个案子,代价不小。”

    徐祯阳坚定地点头:“爸,别拦我。”

    徐天柱平静地说:“我不拦你,你那倔脾气跟我一模一样,我知道说什么你也不会听。”

    徐祯阳露出一个洒脱地淡笑:“老爸,咱消防员的使命就是救人,不抓一个纵火犯,就等于放弃了一个受害人。”

    “照片修好了,也让我瞧瞧,说不定我能想起点什么。”徐天柱说着,似乎也想尽力帮上儿子的忙。

    “行,我……”话还没说完,徐祯阳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是张一宁打来的,“喂?”

    “徐祯阳,你在中队吗?”张一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重。

    “在,怎么了?”徐祯阳问。

    “我在你们中队这。”张一宁顿了顿,轻声说,“我想见你。”

    徐祯阳一听这话,立马站了起来:“你在哪?我这就过去。”

    他匆匆穿上鞋,冲出家门,向中队的方向狂奔。

    虽然只隔了一条马路,但这一刻,那路仿佛变得无比漫长,阻碍着他快点见到张一宁。

    跑到马路对面,他看到张一宁的车停在中队门口,车窗慢慢降下,夜色中,车身的黑、内饰的黑,仿佛编织成一张黑暗的网,只有张一宁那张苍白的脸,像是被困在网中的光,努力地闪烁着,想要撕破黑暗。

    徐祯阳心中升起一股冲动——想要用力拥抱张一宁的冲动,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张一宁的光,为其驱散十八年来笼罩于头顶的阴霾。

    张一宁下车,语带斥责:“你的大衣呢?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

    徐祯阳这才意识到,自己连外套都没穿,难怪出门的时候他妈一直在叫他。

    但他哪里会感到冷啊,他心里那团火,见到张一宁,便越燃越炽热。

    张一宁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条毯子,把它抖开,给徐祯阳披上,还特意勒得紧紧的:“你这是走神了吧,连衣服都忘穿。”

    徐祯阳裹着毯子,笑嘻嘻地说:“你这后备箱比百宝箱还全。”

    张一宁没好气地反驳:“我要是把你塞后备箱,那才叫全呢。”

    “那我就住你后备箱好了。”徐祯阳一本正经地说。

    张一宁愣了愣,仿佛真的在考虑这个提议。

    徐祯阳眼神飘忽,笑着补充:“只要包吃包住,有wifi,我可以当你的宠物。”

    张一宁盯着徐祯阳,那眼神里满是专注,好像真的在盘算怎么养这么个大宠物。

    徐祯阳调戏她道:“你真想养我?告诉你,我挺好养的,吃得少,活儿多,上厕所还自觉。”

    张一宁拿起毯子的一角,糊在徐祯阳脸上:“你吃得少?你一位我没见过你吃饭的样子。”

    徐祯阳把毯子一拉,露出一脸的无辜:“嫌弃我?还说想见我,这‘想见你’三个字,回荡在我心里,就像老唱片机坏了似的,停不下来。”

    张一宁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赶紧转移话题:“你怎么从那边回来了?回家了?”

    “嗯,回家溜达溜达。”徐祯阳心里其实是打算去支队翻翻旧账,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火灾调查的新线索,但他不想让张一宁抱有太大希望,免得到头来是个空欢喜。

    “那你在家吃的饭呢?”张一宁低头,用那双擦得亮晶晶的皮鞋踢着小石子,“好吃吗?”

    “晚上没吃,陪领导,胃口都没了。”徐祯阳说着,心里却是火热的。

    张一宁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我也没吃。”

    徐祯阳心里一激动:“你是专门来找我吃饭的?”

    “下班了,跟朋友吃个饭,很正常吧。”张一宁挑了挑眉,“不行啊?”

    徐祯阳心里乐开了花:“行,行,当然行,走吧,今天我请客,想吃啥?”

    两人就这样,一边斗嘴一边走向了街对面的小餐馆。

    餐馆的灯光温暖而柔和,透过玻璃窗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徐祯阳拿起菜单,一本正经地开始点菜。

    “来份宫保鸡丁,再来个鱼香茄子,还有……”徐祯阳一边点,一边偷瞄张一宁的反应。

    张一宁却似乎对菜单不感兴趣,她的目光一直在徐祯阳身上打转,最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徐祯阳的点菜:“你知道我的习惯……”

    徐祯阳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你点吧,今天你说了算。”

    张一宁接过菜单,开始认真地挑选。

    徐祯阳则静静地看着她,心里想着,这样的晚餐,这样的陪伴,如果能天天都有,该多好。

    餐馆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两人的对话时而认真时而打趣,仿佛周围的世界都暂时静止了。

    徐祯阳的心里,有了一个小小的念头,也许,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给张一宁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光明。

    吃完饭后,徐祯阳和张一宁溜达着回到了徐祯阳的宿舍。

    路上碰到的战士们看到张一宁,对于她的出现习以为常了,既不惊奇也不避讳。

    徐祯阳推开房门,炎炎就要从门缝里溜出来。

    这小东西最近变得野得很,总想往外跑。

    张一宁弯腰一把将炎炎抓起,那手套下的修长手指轻抚着炎炎背上的疤痕:“是胖了点,比照片上还明显。”

    “我喂得好吧。”徐祯阳得意地说,摆好椅子,做了个请的姿势。

    张一宁脱下长风衣,随手就把它扔到了徐祯阳的胳膊上,然后优雅地解开西装扣子,坐在椅子上,徐祯阳这才问起案子的进展。

    张一宁轻叹一声:“魏晨旭招供了。”

    “这不是好事儿吗?”徐祯阳惊讶地说,他以为张一宁闷闷不乐的样子,是又受到了阻碍。

    “当我们把这两个月搜集的所有证据摆在他面前,他终于没法抵赖了,只是这个案子让我觉得非常的……”张一宁面上的肌肉牵动,做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恶心。”

    徐祯阳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张一宁这个恶心不是普通的恶心,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恶心。

    “这个世界啊,就是这么回事。好人有时候活得像条狗,坏人却能吃香喝辣。”

    张一宁点了点头,他知道徐祯阳说的是实话,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魏晨旭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AbyssNet,他只是在体育爱好者论坛上吐槽过自己的极品邻居,那还是在他和2209号男主人大吵一架,警察都来调解过之后的事。”

    “难道是红炎主动找上门的?”徐祯阳问。

    张一宁点了点头:“有个自诩同病相怜的家伙回复了他的帖子,俩人聊得火热,那人说能帮魏晨旭教训2209,条件是魏晨旭也得帮他教训个人。这样,就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这不就是交换纵火?”

    “但魏晨旭说他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对方要玩火,他给我们看了聊天记录,那里面没提过纵火。那人只是怂恿魏晨旭要以牙还牙,把垃圾堆在2209门口,其他的就交给他,说要给2209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魏晨旭就信了?”

    “魏晨旭一开始是半信半疑,但他也不傻,留了一手,觉得人多力量大,就拉上其他邻居一起往2209门口倒垃圾。他说他没想到会闹出人命来。事情闹大了,他当然不敢承认,还把所有邻居召集起来,威胁大家闭嘴,否则都得陪葬。”

    徐祯阳倒吸一口气,顿觉身体涌入一股寒意:“你是说……西边户的每家每户,从一开始就知道谁是凶手?”

    张一宁沉重地点了点头。

    徐祯阳这才明白,为什么张一宁会觉得恶心。

    这帮人,从案发到现在整整两个月,机会多得能编成一本《坦白的艺术》,但他们宁愿选择沉默或者编造谎言。

    他们表面上装得跟受害者似的,实际上没一个是清白的。

    为了自保,哪怕是亲妈、邻居、消防战士白白牺牲,他们也得继续藏着掖着,阻挠警方的调查。

    现在想想,案子调查得那么慢,跟他们那些演技派的口供有直接关系。

    “那烧车案呢……?”徐祯阳问。

    “出事后,魏晨旭被那个神秘人物逼着要履行承诺,他听说只要烧辆车,就答应了。但他也不傻,找了个替罪羊,花钱让表弟去干,自己在家喝茶。”张一宁说。

    “所以你们一开始的判断没错,他看到余羡鱼没反应,不是装的,他真的不认识。”徐祯阳恍然大悟。

    “对。”张一宁的声音低沉,“案子虽然破了,但没人能高兴起来。一是红炎还在外头逍遥法外,二是,这整件事太荒唐了。就因为邻里之间的小矛盾,就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徐祯阳心里亦是堵得慌。

    人啊,在愤怒的时候总爱做选择,结果呢?那选择通常都是错的。

    谁能想到,日常生活中的小矛盾,能演变成这样的悲剧?

    在这个邻里纠纷的故事里,好人坏人都不重要了,每个人都释放出一点点的小恶,最后那恶聚沙成塔,堆出了个大灾难。

    徐祯阳叹了口气:“案子破了,至少受害者和家属能得到一点安慰。”

    张一宁咬牙切齿:“不够,红炎还没抓到,那个始作俑者还在外头逍遥。我一定要抓到他,把他送上刑场!”

    “你肯定能抓到他。”徐祯阳的眼神坚定,“不光是红炎,那个传说中的‘组织’,还有你最想抓的十八年前的凶手,你都能一网打尽。”

    张一宁看着徐祯阳:“你这么信我?”

    徐祯阳点头:“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最聪明、最有毅力的人,我相信你能做到。”

    张一宁愣了愣,然后慢慢地笑了,那笑容美得像是月亮旁边的星星,虽小,却能让整个夜空都亮堂:“你……你也不错。”

    徐祯阳只觉心潮涌动,每多看张一宁一眼,每多跟她说一句话,他的心就跳得更猛一些,他都怀疑自己的心脏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害怕有一天,这些压抑的情感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俩人四目相接,莫名的火花在空气中流窜,令他们顿时感到有些局促。

    张一宁掩饰地看了看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可她却不想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喜欢、享受徐祯阳的陪伴。

    徐祯阳在张一宁的生活里,仿佛是黑白电影里突然冒出来的彩色镜头,让人眼前一亮。

    只要徐祯阳在,张一宁就觉得世界都温暖了,就像是冬天里的一杯热可可。

    正当张一宁想找个借口再留一会儿的时候,徐祯阳的手机响了。

    那部手机就摆在桌子正中央,俩人同时瞄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的名字是:陈曦。

    张一宁顿时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徐祯阳一把抓起电话,尽力装得轻松,站起身,故作闲适地踱步到了窗边:“喂?”

    “哥……”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醉意儿三分,沮丧七分,徐祯阳听着都能想象出陈曦那醉醺醺的样子。

    “你怎么了?”徐祯阳一边问,一边心里咯噔一下,这种电话通常没什么好事。

    “我……我想见见你。”陈曦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能陪我喝杯酒吗?”

    “这是怎么了?我现在在中队值班呢,我既不能离开,也不能喝酒。”徐祯阳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他甚至不敢回头,就怕背后的张一宁能听出电话里的话。

    “可是我、我就在你中队楼下。”陈曦的声音越来越小,抽泣着,“我真的好想见你。”

    “你在楼下?”徐祯阳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张一宁瞪起了眼睛,面上涌现明显的怒意。

    “我在楼下,我就是想见你,不喝酒也行。”

    徐祯阳感到进退两难,他不想让张一宁和陈曦有任何接触,生怕自己的秘密被拆穿。

    但陈曦已经到了中队楼下,他身为消防员,怎么能把求助的人拒之门外?

    就在这时,电话里传来了夏鹏宸的声音:“女士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徐祯阳急忙说:“你等等,我现在下去接你。”

    他心里乱成一团,生怕陈曦喝多了乱说话。

    张一宁站起身,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挡在了门口。

    徐祯阳心虚地看着张一宁,尴尬地解释:“我一个朋友,喝多了,我去看看她。”

    张一宁眯起眼睛:“那个叫陈曦的摄影师。”

    “……是。”

    “好啊,我跟你一起去。”

    陈曦是真的喝多了,她那摄影师的生活,平时看着风光,其实暗潮汹涌。

    工作上不顺,作为女性,在这个光鲜亮丽的行业里,她受到了不该有的骚扰。

    那些言语,那些眼神,就像是隐形的手,让她感到窒息。

    她想找人诉说,可是身边的人,哪个不是忙得像陀螺?

    朋友们都在各自的生活里打拼,家人在遥远的城市里,她能找谁呢?

    于是,她只能找那个总是能给她安慰的人——徐祯阳。

    徐祯阳对她来说,就像是大海里的灯塔,总能在她迷茫的时候,给她方向。

    可是,徐祯阳的生活里,已经有了张一宁这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张一宁跟着徐祯阳下楼,她的心情复杂得很。

    她知道徐祯阳是个好人,但她也知道,好人的世界里,不一定只有一个人需要他。

    楼下,陈曦靠在墙角,她的眼睛红肿,头发凌乱,手里还拿着那个被握得变形的酒瓶。

    看到徐祯阳,她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往下掉。

    陈曦哭诉着:“我……我在工作上遇到了一些问题,有人……有人对我不轨。”

    徐祯阳的眉头紧锁,心里也是一阵怒火:“谁?谁敢这么对你?”

    陈曦摇了摇头,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最后,徐祯阳和张一宁决定先把她送到酒店休息。

    陈曦那醉醺醺的样子,实在不适合也不像是有精力现在去处理这些事情。

    张一宁的心情复杂得很,她知道自己作为警察应该做些什么,但看着徐祯阳对陈曦的关心,她的心里就是不舒服。

    她明明不是个小气的人,但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

    “我们先送你去酒店休息。”徐祯阳对陈曦说,声音温柔。

    陈曦点点头,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静下来。

    张一宁在一旁,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知道现在不是发飙的时候。

    酒店的房间里,陈曦躺在床上,徐祯阳坐在床边,张一宁站在门口,气氛有些尴尬。

    陈曦哭累了,现在明显是困了,声音也小了,眼皮也直往下坠。

    徐祯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你好好睡一觉吧。”

    陈曦低声道:“你陪我。”她看着徐祯阳的眼神充满了依赖。

    徐祯阳一阵心慌,也不知道张一宁听见没有,他弯下身,小声说:“别闹。”

    陈曦虽然喝了酒,但她还清醒着,知道分寸在哪里,她失望地点了点头。

    张一宁看着徐祯阳低头不知在和陈曦说什么,俩人靠得那么近,她眼睛都要冒火了,她的嫉妒快要把她自己烧起来。

    徐祯阳给陈曦盖好被子:“睡一觉,烦心事儿就都是昨天的了,明天什么都会好的。”

    陈曦勉强一笑,徐祯阳起身和张一宁一起退了出去。

    走出酒店,张一宁似乎还没消气:“里面那个人是不是智力有问题,自己工作不顺利找你有什么用。”

    徐祯阳无奈道:“她只是想找人说说话,排解一下。”

    “凭什么找你。”

    “我们是朋友啊。”

    张一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道:“她、她又脏又臭,你为什么要跟一个又脏又臭的人做朋友。”

    徐祯阳皱眉,他的心里就像是五味瓶打翻了,酸甜苦辣咸全上来了。

    他脑海中出现了陈曦涨红浮肿的脸,陈曦平时很开朗,也不是矫情懦弱的性格,在自己面前掉眼泪,是头一遭,不是真的委屈难过,哪个女人愿意把这么狼狈的一面展示给别人。

    张一宁这番话,令他不大舒服,他耐着性子解释道:“她平时不这样,你之前也见过她的,谁还没有个挫折的时候。”

    张一宁没想到徐祯阳会站在陈曦那边,她气得浑身发抖:“那你就回去陪她吧!”

    话音未落,她转身就要走。

    “哎!”徐祯阳赶紧追上去,他拉住张一宁的胳膊,“你怎么……”

    张一宁却一把甩开了徐祯阳的手:“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