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祖母是出身陇西李氏没错，但并非本家。”林政南仍旧拒绝，“况且多年未曾走动，你母亲在时就断了与陇西的联系，遑论是你一个陌生的姑娘家！”

    五姓七望枝繁叶茂，主家自然是固守本家，不会轻易挪动，但还有很多分支。

    林倾妍的外祖母李氏，既是出身于陇西李氏，但只是与主家血缘关系很亲近的分家罢了，虽说那一支与陇西李氏主家来往频繁关系亲近，也不会轻易答应林倾妍的请求。

    世家自有生存之道，最要紧的就是看清自己的位置。

    “父亲，如果我能拿出足以打动陇西李氏的筹码呢？”林倾妍望着林政南。

    林政南踌躇着看向这个已经长大的女儿，“打动李氏的筹码？”他的话中带着惊疑不定。

    “你要知道，忠国侯府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而为你背书，你必须对自己说出的话做下的事负责。”

    林倾妍仍旧很平静，“父亲放心，我明白的。”

    “说说看。”林政南很想知道，他的这个女儿，到底有什么把握，竟然能够打动那样的世族。

    林倾妍摇摇头，“父亲，过早摆出来的筹码毫无作用，而且很可能会失去它的价值。”

    林政南无言，但也终究点了头，“我可以同意你前往陇西，但明面上你不可以此为借口，必须另想一法离开京都。”

    “哥哥沙场征战，我心中不安，决定前往佛寺为国祈福。”林倾妍有备而来，自然难不到她，“父亲以为呢？”

    女儿考虑的如此周全，借口也是从大义出发，林政南当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唯有老太太，这个一手将林倾妍带大的人，听到这个理由就知道是在胡扯，当即一拍桌子，“不成！”

    林倾妍坐在老太太下首右手边第一个座位，闻言只是笑笑，“祖母，孙女意已决，况且为国祈福是好事，哥哥出征在外，我为哥哥祈福也能让神佛保佑哥哥凯旋而归。”

    老太太眼中划过一抹光，“丫头，你唬的过别人但你唬不过我，你不是要去寺庙，而是另有安排。”

    老太太说着居然有些后悔，“那令牌，我居然是后悔给你了。”

    谁知道林倾妍会用令牌做什么事呢。

    林倾妍起身行下一礼，“祖母安心，孙儿不会逞强。”

    “罢罢罢！”老太太明白她心意已决，她劝不动，只能随她去。

    忠国侯府嫡女要入庙祈福，自然惊动了各家权贵。交好的人家纷纷送来了礼物，让林倾妍安心祈福。

    承恩公府朱家的朱若沅却是十分玩味地问道：“祈福？”

    “正是。”听荷丹枫一人奉茶一人给室内换上新鲜瓜果，丹枫问道，“林二小姐要去祈福也是正常，毕竟忠国侯世子此刻也在沙场，她担心才是人之常情。”

    “不，她不像是会去寺庙中祈福的人。”这并不是说林倾妍不信神佛，而是这个女子所展现出来的性格，不像是这样的人，她去寺庙，定然是有其他事。朱若沅轻啜口茶水，说道，“派人盯紧慈安寺，瞧瞧这位林家小姐到底要做什么。”

    “是！”

    ＊

    林倾妍可不知道莫名其妙就被人盯上了，进了慈安寺后，方丈就派了一个小沙弥引她前去暂住的院子里。

    “淳玄法师在呢，主子可要去碰碰运气？”半夏问道。

    “淳玄法师？”林倾妍惊讶。

    淳玄法师是方外之人，平日里周游山水，逍遥自在，甚少回到京都，这次却不知为何，竟然在京都一留数月。

    林倾妍想了想，说道：“碰碰运气罢。”

    也没有刻意去寻找，一路沿着后山上去，已是秋日，纵然白日也隐隐有些凉意了。

    伸手拉了下披风，林倾妍抬手看向高可参天的青桐树。

    这是一棵古树了，据说已有千年，三人都合抱不过来。又因为生长在慈安寺，这树沾染了梵音与檀香，居然也有几分幽静禅意。

    林倾妍立在树下，抬眼时树叶将阳光挡了个一干二净，不透一丝暖意。

    “主子，这里就凉了，不若咱们继续往前走走。”半夏开口劝道。

    林倾妍笑笑，“心若自在，无处不自在。”

    半夏：？

    “施主心若明镜。”一道清浅声音从树的另一边传来。

    “心无尘埃，自然明净。只是我心有万相，唯恐再无法明净。”

    “施主心中还有他相。”说话之人转过身来，一身粗麻僧衣，面目寻常却飘然世外，正是仍旧留在京都慈安寺中的淳玄法师。

    “是。”林倾妍苦笑，“我心中也有他相。”

    淳玄法师道一声佛号，抬眼细看林倾妍。

    若是寻常人这样盯着一位女子看，定然是要被打为登徒子加以斥责的，可淳玄法师双眼清澈净透——他也只是在看而已。

    林倾妍直视回去，水眸中满是坚定。

    “阿弥陀佛，施主，你心未静。”

    林倾妍微微一笑，“法师说的是。”

    淳玄法师没有再说话，而是席地而坐，在青桐树的阴影中，手中拨弄着佛珠，在念经。

    林倾妍不通佛经，自然听不懂。当然她也没想着去研究淳玄法师念的什么经。

    静静站在树下，眺望远处风景，山河辽阔，自在悠远，她却始终困在一隅。

    一人念经，一人远眺，这种氛围让想来劝说的半夏都不由自主地顿步在十步以外，心也不由得静下来了。

    直到金乌西落，一阵凉风吹来，林倾妍被凉风所惊打了个寒颤，才见到淳玄法师睁开双眼。

    “施主，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林倾妍拉拢好披风，“法师，我想做一些事，可我不知道对不对。”

    淳玄法师转动佛珠，声音缥缈不似凡尘中人，“施主，随心而动。”

    “我明白了，多谢法师解惑。”

    半夏听不明白林倾妍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隐隐察觉林倾妍要做的事情不会带上她。

    “主子……”半夏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林倾妍冲她安抚笑笑，“紫云，送半夏回去。”

    一身黑衣的紫云如影随形般自林倾妍身后出现，将半夏惊的险些喊出来。

    “半夏姑娘，请。”紫云坚定执行林倾妍的所有命令。

    “主子！”半夏一个普通的弱女子，哪里拗得过自幼习武暗卫出身的紫云，不过一个照面，就被紫云拿住了。

    “半夏，你最了解我，所以留在慈安寺，帮我稳住京都众人。”林倾妍冲她说道。

    十数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林倾妍身后，皆是一身黑衣，单膝跪地。唯有当先一人上前，将林倾妍肩头轻薄的披风换成了带绒的斗篷，瞬间挡了入夜后沁凉的秋风。